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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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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干(散文)


   记事起第一次吃饼干,是一种盒装的,在盒子正面,有一小块透明的玻璃纸,隔着玻璃纸能看到里面的饼干,玻璃纸上还印有几株绿色的花草,名字叫“香草饼干”。
  那是父亲外出开会时,回家时带回来的一盒饼干。饼干薄薄的,还没开盒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吃上一口,那味道更是不得了,含在嘴里品着滋味,不舍得咽下肚去。
  家中的三弟弟自小体弱多病,但凡家里买点好吃的,都是先紧着他吃,我这样的顶多也就能分个十片八片的。晚上睡觉时,越想越生气,凭什么老三就得多吃多占?趁着三弟弟睡着了,想着去偷点出来,找来找去,结果发现饼干盒被三弟弟抱在怀里,竟然连睡觉都不撒手。我当时气得牙根痒痒,眼泪差点流出了,真想抡起拳头给他几下。
  后来碰到两件事,让我对饼干更加产生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家的屋后,隔着一条大路,就是供销社,七十年代,商品虽然不丰富,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眼睛里盯着的,全是好吃的。包着花花绿绿糖纸的糖块,形状薄厚不一的饼干,黄橙橙的柿子饼……无一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用手指在柜台的玻璃上划来划去,恨不得捅出个窟窿来。
  冬季的一天,我正在大街上玩,看到一个背枪的人,领着三条大狗走进了供销社。街面上一些抱着膀子的闲汉也和我一起走进去看热闹。只见这个中年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让营业员给他打了半斤白酒,又给称了二斤饼干,他站在柜台前,滋滋啦啦地喝一口酒,再嚼一口饼干,下巴上留着的小胡子也随着他的咀嚼一撅一撅的,吃得那叫一个香啊!三条狗并排蹲坐在他面前,竖起耳朵,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主人,狗主人也就隔三差五地把手里的饼干扔给它们吃。有认识他的大人就说,他是富尔江对面高丽街的人,年年冬天出来打猎。
  高丽街这个地名我听说过,和我们是两个公社的,鲜族人多,水田多,生活很富裕。他这吃相,不仅我羡慕,就连站在我边上的大人看了也眼红,说:“看看人家这派头,连狗也跟着吃饼干,真是大爷啊!”
  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当时便在心里暗暗地发下了一个宏愿: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喝一口酒,再吃一口饼干,也要当一回大爷!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几乎摧毁了我的愿望。
  在我们村子的西头有一个小岭,岭西的村子里有一个五保户,是一个老头,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不知道国家每个月给他多少钱,每隔十天八天的,就会看见他用棍子挑着一个小筐到我们村的供销社来,来了就会买一小筐的饼干,然后在筐上面盖上毛巾,再用棍子挑在肩上,晃啊晃地走回去。大人们说,他是退伍军人,手残了,做不了饼子吃,也不能光喝稀粥啊?饼干不会长毛,能搁住,他吃饭的时候,就抓两把饼干放在锅里蒸一蒸当干粮吃了。
  我当时听了,精神差一点崩溃,这位的派头,不仅是大爷,简直就是大大爷了,饼干还能当干粮吃吗?这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水平啊?这一瞬间,让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估计自己这辈子永远也过不上这种奢侈的日子了。
  一九八零年参加工作后,每个月挣十九元五角钱,若是再加上二、三元钱的奖金,也才二十多元。钱虽然挣的不多,偶尔也能买点饼干解解馋,但若是把饼干当干粮吃,还是做不到。直到结婚生子,这个梦想始终也没有能够实现。
  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的繁荣,生活条件好了,把买来的饼干也放到锅里蒸一蒸当干粮吃,却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向往的那个味道,我怀疑是自己的吃法不对。
  前俩天同学送我一箱黄酒,告诉我说喝这种酒要加些姜丝、几枚红枣,一小捏枸杞,然后加热到半开再喝最好。我想了一下,这要是配上饼干这么喝,滋味一定不一样。于是到市场的饼干摊位前,各式各样的饼干买了一小袋,回家后放在桌子上,老婆和孩子竟然连正眼都不看一下。只有我每天晚上在临睡前,烫一壶黄酒,坐在电脑前看连续剧,滋滋啦啦地喝一口,再嚼一口饼干。此刻,真想听到有人在我身旁说一句:看看人家这派头,真是大爷啊!
  如今,我虽然也当上了“大爷”,却终究没能感觉到大爷的味道,倒是儿时的画面在脑海里愈加的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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