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乌拉”(散文) ——乌拉访古散记
雨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地滴答着,潜藏着一种阴谋,它以为我们会沮丧,会懊恼,其实它错了,我们要感激它,因为它让我们的这次乌拉访古活动从开始就被笼罩在一种特定的氛围里。
虽然雨一直试图降低我们的热情,试图给我们蒙上阴影,但所有的人都兴致勃勃。邱主席和龙总编几句关于是谁定的日子的玩笑,引起了相互指责和辩解,立刻使车内荡起了笑声,拉开了此次活动的序幕。
这是许多天以前我在酒桌上的一个倡议,通过龙总热心的安排和张罗才有的一次活动,由于当初确定的几个人总是有事,拖到今天才成行。
我们想共同完成一个探访,我们的目的是乌拉访古。同去的朋友有:邱苏斌、龙欣(龙之心)、格致、陈玉坤、桑永海、李桂华、陈春玲(寒阶空翠)、我。
车下公路后,拐入一条林荫小径,也就拐上了去乌拉街的路上。
一、城墙上的古树
远远地,我们就望到古城墙了。
是那些高高的树突兀地屹立在那里,才使我们注意到它。
那一片有树的地方就是,格致这样说。
那一片黑林子就是。桑老师九年前来这里时,一个老农用鞭子一指告诉他。
是啊,如果不是那些沧桑的树,哪里还能看出是古城墙了?
对满族文化很有研究的桂华,熟知乌拉街的历史,她主动当起了解说员。她介绍说:乌拉街的城墙原来都有四米高,共有三层,最外层的已经很难看到了,我们路过的这个是第二层,也就是中间的那层。其实,保存最完好的是里面那层。
我们当然要看最好的。于是,车行几分钟之后,停在了里层的城墙下。
树,依然是那些沧桑的树,高大的树,浓密的树,猛一望去,就让人感到震撼,让人立刻有了对历史的穿越。
一切就在昨天。
茂盛的乌拉草在脚下抖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天是阴沉沉的,雨云压迫下来,天立刻低了,树尤为高大起来。远处传来清幽的鸟的叫声,使我们的思古之情变得更真切,更有意味了。
古树啊,你们饱经沧桑,你们来自远古,你们见证了乌拉古城的辉煌与颓败,见证了这里的渔猎春秋,见证了这里的朝代更迭。在这猎猎的风中,在这蒙蒙的雨中,你们夸张地伸展枝桠,是在展示自己的遒劲,还是想对我们述说什么?
我们不懂,我们无法读懂,我们只是以我们的方式去膜拜你们,我们拍照,我们和你们站在一起,借助你们的高大彰显自己的高大或者渺小,凭借你们的存在去读出那些久远的信息。
城墙下,青青的树林,在雨雾中枝青叶翠,掩映着红墙白瓦的校舍,学生的读书声隐隐传来,让我们蓦然清醒。
二、老街
我在那条老街上徜徉,说句实话,这已经看不出是一条热闹的街了,曾经的辉煌,曾经的热闹都哪里去了呢?这条破旧的老街,只能说还有老街的残骸,它们形销骨立地站在那里,它们是颓败的。
站在十字街头,看着房屋那从容的转角,我们依稀看到它繁华的过去,人影憧憧,摩肩接踵,他们鬼影似的在我面前复活,他们带着那个时代的气息在我面前走动。他们推着小车,叼着烟袋,从我面前走过。他们吹着唢呐,敲敲打打在我面前走过。
在荒草萋萋的那幢房子前,我们轮番拍照,外人肯定会以为这几个人有毛病,这有什么可照的呢?我们喜欢,我们喜欢这荒草中的残骸,我们无法知道它焚毁于一场怎样的大火,它的主人去了何方,把它孤零零地扔在了这里。房子定然是被烧毁的,所有的木质的东西:门窗、桌椅,遍布焦痕,说明着那场劫难,仿佛依然在冒着烟,散发着焦糊味儿。主人留下的几个带有古董意味的小缸也成了我们的背景和道具。
我们沿着老街行走,老街的路仿佛也变得疙疙瘩瘩,我们走进一家家院子,看那窗上的剪纸,看那倒竖的牌匾,看那深深的门洞,宅门无一例外地都紧锁着,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呢?在这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们找不到任何人与之交流,我们没有任何依据去想象它过往的辉煌:商号林立,牌晃比肩。
如果不是走到了头,我实在是愿意继续走下去,也许仅仅是一种走在老街上的感觉在诱惑着我。
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老街上,走在它深深的背景中。
三、魁府,意外的收获
我们来到魁府,门紧闭着,那门上明显做了旧的铜把手漆皮脱落,门还像古代的门,可是人呢?我们以为没有人。
当我们拍合影的时候,一个女人从那里走出,我们嚷道:等一等。
那人并不等,咣当一下撂了锁,走了。仿佛我们是些无形的人。让我们生疑的是,我们是不是发出过声音?她的耳朵有毛病吗?我们充满了各种疑问。
再看那锁,是现代的、小小的锁,锁在一个长长的古代的门鼻子上,伸手就可以把它拧掉。但它毕竟是锁,锁的作用是明显的,它是用来守护的,同时也表明了一种拒绝。
陈老师在墙外转,试图寻找翻越之处,他回来神秘地说,那个窗户可以进去。好像他要翻越。
但是我们一致地指出,你不敢翻越。
诗人就是这样,理论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他果然只是说说,大概要提供一个发现,期待有人翻越。
桑老师和李桂华不知哪儿去了。我们在等。等待是需要耐心的,我们有都是耐心。
不一会儿,桑老师和桂华得意而归,桑老师说,你们不去看看卖古董的么?桂华买了两本好书。
原来他们是看古董去了,看好书去了,他们擅自行动的结果是有了收获:桂华果然买了两本好书,是已经不再出版的二人转资料,纸页是黄黄的,不用鉴定也能看得出,当属真品。
我们连问哪里哪里,这样的好事体怎么不告诉我们?桑老师和桂华不辞辛苦,再次随我们前往,同去,同去。
一个小店,叫什么忘了,就在魁府边上。架子上摆着许多明显不是古董的古董。旁边堆着一些杂乱的书,翻了一下,都是戏曲演唱什么的,没有正经书。一些旧物:箱柜上的钌铞,看不出颜色的席篓,枕头上的刺绣,这些倒是有些年代了。格致发现了一个木制的灯台,做工精美,古香古色,问价,要了好几百,最后以五十拿下(是不是五十啊?反正我的都是五十买的)。格致很会砍价,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居然和掌柜的有了某种联系,是亲戚吗?我没听清,好像不是。但价格肯定是便宜了,还送到门口,送出一张憨厚朴实的脸和一脸满足而羞涩的笑。
我也有收获,买了一个唢呐、一个烟袋。陈老师费力讲价,诗人很有才华,手起刀落,唢呐由一百讲到六十,我已经准备付款,他再次出手,负责任地说,就五十就五十,我也借坡下驴,给了五十,果然成交。诗人那厢已经将唢呐拿在手里,鼓出了声音,尽管不是很好听,毕竟出了声音,吱吱哇哇的,可见有些基本功。买烟袋时,估计陈老师已经对那唢呐没了兴致,听老板要二百,就过来又是砍价,而且这次一砍到底:五十。他坚定地说。不看老板脸色,同时硬生生地拿起烟袋就走,好似蒙面的强盗。我赶紧扔下五十块钱,紧起就走,捡便宜了还不快溜?
出来后陈老师对我说,这个东西要是超过五十我就不让你买了,可见陈老师心中有数,对市场和价格颇有研究,断定那厮指定会卖与我。高兴地捧着两样东西上车,觉得此次很有收获。忘了,还要感谢陈春玲同志,女人总是心细,是她发现了那个小烟袋,呵呵,谢谢,谢谢。真的不错,那个烟袋。我虽然早不抽烟,却有一种想要用一下的欲望:用手托着长长的烟袋杆,深吸一口,吞云吐雾,再辅以一口痰,如何?够恶心的吧?可我小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好在我已经不抽烟了,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带有民俗色彩的收藏品。
四、教室避雨
我这次唯一脱离集体活动的是:教室避雨。
这也成了我特有的发现和感受。
雨是突然下来的,亏得我早于大家先上了白花点将台,那时候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与城墙的那些古树们合影,摆着各种姿势。
我这个人总是不喜欢集体活动,就擅自下了城墙,在底下照他们,忽觉需要方便一下,急急找了一个隐蔽之处。后来在车上,桑老师反复问:哎,刚才正要给你照相,你着急忙慌干嘛去了?这桑老师真是,我都装着没听见,你干嘛还反复问?呵呵,现在告诉你吧,当时内急,走的能不快么?
没有任何人向导,我于是误打误撞地先去了白花点将台,绕了一圈,看那里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上书“烈士纪念碑”,颇觉与神话传说不和谐,就无心再看。在那里,最大的发现是看到了学校的厕所,很大的一排,便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自责起来,奈何已时过境迁。
下去的时候,恰逢大家往上走,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我没带伞,顺着台阶仓促跑下,躲到了教室的屋檐下,一个孩子在屋里冲我友好地招手,老师也看到了,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后来我得知她姓吴,我要诚挚地谢谢她,因为她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一个躲雨的陌生游客,她正在上课。),她打开门对我说,进来避避吧。此时大雨如注,我也就顾不得什么了,一头钻进教室。
二十几个小脑瓜没怎么拿我当回事儿,他们只是撇了我一眼就各忙各的,有的在画画,有的在做练习。女教师正在对一个孩子单独辅导。我问老师,这是几年级?其实从黑板上认真工整的板书,我已经分析出这是低幼年级,因为黑板上写的字是:水、火。我坐在那里想,把这样两种不相容的东西放在一起,教起来肯定也是很有意思的。老师告诉我说,这是学前班。
雨在不停地下,我出不去,只好坐在教室里饶有兴趣地看老师的辅导,她挨着个地检查着那些孩子的作业,时不时地吹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她一吹,那些孩子就有片刻的安静。但只是片刻,就立刻喧闹起来,她就又吹,此起彼伏。后来,她看着有孩子不断上厕所,就放了一会儿假,七八个孩子呼啦一下跑出去,像鸟儿一样。不一会儿又雨淋淋地回来,她挨着个给他们擦头发,很有耐心,很和蔼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称职的教师。
噼噼啪啪的雨声在窗外响着,潮湿的空气弥漫着水气,我其实并不喜欢这阴郁的氛围。孩子们好像很高兴,不断有人站起来,指着窗外议论什么。我问吴老师白花点将台的事儿,她也说不准,她说她母亲说,后面的这个不是白花点将台,白花点将台在学校的前面。正赶上一个男教师从窗前冒雨走过,她喊着他问了一下,那个男老师用手护住头,用手往房后一指说:就是这个。旋即,匆匆离去。女老师嘟哝着说,好像不是。自己也露出无法确定的样子。
这时候雨已经小了。我说,我该走了。我向女老师道过谢,顶着小雨,踩着泥泞,走回停在路边的车里。大家都在,以为我会浇成落汤鸡,都惊讶道:没挨着浇么?身上怎么没湿啊?看来他们是希望我成为落汤鸡的。呵呵。
我拿出我拍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更惊讶了。惊讶于我刚才有了独特的素材和感受。
真的要感谢这场雨,它使我近处看了一场乡村小学的公开课。
这已经与我们这次乌拉访古的主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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