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菜的味道（散文）

马齿菜的味道（散文）

摘要：吃的苦，担的甜，人间自有清风拂面。
　　马齿菜是生长在沟沿、路边、田间地头的一种野菜，茎叶匍匐在地面；总是一丛丛一簇簇拥挤在一起，其叶片肥厚滋润，型如马的牙齿而得名。马齿菜叶呈青紫、茎枝为红色、夏开黄花、根是乳白、籽是纯黑，故而又称五行菜。马齿菜它既可以籽生，枝叶也可繁殖，随便摘枝叶，放在地面遇水便扎根生长。因其生命力顽强，适应各种环境，所以全国各地均能自生自长。
　　我对马齿菜熟知，是因大舅而起。大舅是港务局较早的理货职员，自山东迁居而来，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大舅育有三男二女；此时职员定粮每月32斤，装卸工定粮45斤，为养儿育女，大舅改做装卸工，直到八十年代在机械队主管岗位退休。我家搬来塘沽后，大舅家是我常去的地方。
　　大舅有把心爱的猎枪，长筒木柄，擦拭的锃光瓦亮，秋冬的公休日就去北塘巡猎；偶有打到野兔、野鸭，就是孩子们的节日。这时，大舅就会喊我去，吃一顿美餐，享受一番野味。春夏季节，则会抓些泥鳅鱼、挖兜马齿菜补充伙食；一次随母亲去探望腿伤的大舅妈，大舅让留下吃饭，说喝马齿菜粳米粥，特别香。米粥绿莹莹的，饭桌上放一盆粉红蒜浇的凉拌马齿菜，我和表哥表弟各盛一碗，表哥说大口吃菜，酸甜可口。我大筷夹起和粥而吃，一股黏黏的涩苦味，噎在咽喉，使劲咽下去，胃里一阵翻腾，几乎翻到嗓子眼，我极力憋住，唯恐大舅瞅见，紧喝两口粥压下。随后我慢慢吸溜完这碗，赶紧离桌。表哥说蒜浇马齿菜，是盛夏的常菜，与老家提篮不同，大舅则是拿一浅绿的帆布工具兜，每天利用午休时间采挖一袋，下班背回家来，权做晚饭主菜。那次后，我再遇到此菜既设法躲开，再没吃过。
　　八十年代，大舅退休了，我也毕业上班了；一个夏末公休日，大舅传话喊我去。到了家，大舅工作服、帽已穿戴好，自行车托架垮两只大布袋，说陪我去港里挖马齿菜，两年没进厂了，借当去溜溜。进了卡子门，大舅开讲办公厅地名的今夕，新港国际海员俱乐部的辉煌，友谊商店的奇货，不时远望瞅瞧，极力寻觅港区的变化。说话间带我来到一处货场的壕沟旁，下车驻足，满眼一丛丛马齿菜铺满沟沿，茎蔓肥硕，叶片晶晶闪亮，小黄花顺势而开繁星点点，密密麻麻片片相连，一派生机盎然。我顿感意外：咸水碱滩长出如此旺盛蓬勃的野菜，难能遇见。“晨曦错了，这里是古道黄河海口，一石水而六斗泥，是华夏皇天后土的淤积造出这块宝地，凝结了千年祖宗的魂魄，才滋生出带有灵性的神草，养育着子孙后代。”大舅娴熟地挖着马齿菜，嘴里对我娓娓道来。大实业家范旭东，踏遍全国，相中塘沽这块宝地，开久大煮精盐，建永利造纯碱，成就了亚洲第一化学工业，造福千家万户，功在中华民族。港口也由此发展壮大，建设全国第一座集装箱码头，发展成全球独一无二的大型人工港，塘沽逐步走向繁荣富足。受大舅的感染，对脚下土地的敬意油然而生，抬眼渠畔茂盛婀娜的垂柳，愈显海边的钢铁吊塔挺拔巍峨，港区我为你骄傲。
　　忙碌一阵，着实装满两大布袋，说来奇怪，烈日当头，挖菜带出的花草，已被炙烤软蔫打卷；甚至发黄干瘪，唯独马齿菜在阳光爆嗮下，依然茎叶晶莹，水灵如初。舅讲：“羿在射日的时候，太阳躲在了马齿菜的后面逃过一劫，从此感恩立誓：百草脱根皆死，尔离水土犹生。”
　　采挖的马齿菜，煮熟晾干，冬季做成马齿菜猪肉包子，大舅拿着刚出锅的包子对我说：“也有你的劳动成果，咬一口，就是个香。”我咬一口，酸涩难咽。大舅就算水发去苦，这味道我真不敢恭维，你咋就总那么好吃？大舅若有所思，野菜不能靠嘴直感味道，需靠心体会，常言道：“饿了甜如蜜，不饿蜜不甜。”
　　九十年代，大舅虽说身体依旧硬朗，毕竟八十多岁了，家人限制他自由活动，更禁止诸如挖菜之类。无奈再次喊我代劳，我推说：“港区已经标准化了，沟边路旁都是绿地花圃，早没野菜了。”大舅喃喃道：“用心就会找得到，炎黄子孙是灵长类猿人变的，不能总是大鱼大肉，要食果菜为主，不然吃出满身病，那比我吃那多苦身体还硬朗，吃苦耐劳多福分。”我费劲周折挖来两小捧，焯水拌了，大舅吃得津津有味。
　　转眼大舅离去快二十年了，马齿菜登上了酒楼会馆大雅之堂，成功入选2008年北京奥运会菜谱。人人趋之若鹜，解毒、消炎降三高，明目、祛热治痢疾，科学认定马齿菜欧米加三脂肪酸含量高于鱼油，专防心脑血管疾病。眼下千奇百怪的病多了，马齿菜的功能随之变大了；细想太平盛世，生活优裕，病何偿又不是吃出来的呐。想到了苏东坡的一句词：“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与其把马齿菜的别名长命菜，期望吃它就戴到自己头上，何不学学马齿菜出身低微，不屈不挠，荣辱不惊，脚踏实地，奉献助人呐，这也许才是人生快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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