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带微笑与君别

面带微笑与君别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每想起这样的诗句，一种忧伤的情绪便会涌上心头，让人在这个充满思念和感怀的日子里，忆起业已逝去但却永远活在记忆中的曾经的亲人，抑或那些在自己的生命里绽放过灿烂青春的脸庞。
　　插几束洁白的花朵，燃几沓廉价的纸钱，泪眼模糊地默默祝福在天有灵的人，在飘缈的世界里能够幸福安康。这，也许就是我们活着的人，能够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眼里，那随着冷风飘忽而起的青烟，仿佛逝者游离不定的脚步，带着眷恋，带着牵挂，依依不舍地挥着手，向昔日的亲朋故友，每年作一次痛苦的诀别。
　　而那一双双潮湿的眼睛，已经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也许路边的一爿小店，也许桌上的一壶老酒，才能在这个凄楚的季节，给寂寥如野的心情，增添些许回首的暖意，传染些许远去的哀愁。
　　独在异乡为异客。清明时节，总是有几天难以入眠，不知道冥冥之中，是想起那些远逝的灵魂呢，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呼唤，在我的脑海中久久的盘旋。
　　直到有一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才真正明了：很多时候，你想得到的，却迟迟见不到踪影；你不愿看到的，却偏偏不合时宜地来到你的身旁。
　　4月2日凌晨，正在单位值班的我，接到一个警察朋友的电话，说他高龄78岁的岳母，在清明节即将到来的时刻，默默地去了另一个活着的人无法感知的世界。
　　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得出来，他的语气竟然很轻松，仿佛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没有半点忧伤和痛苦，这让我深感意外，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难道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岳母的缘故？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通过我对这位警察朋友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在朋友眼里，不管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岳父母，都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朋友的这位岳母，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她对朋友如同己出，疼爱倍至，与亲生母亲根本没有区别。而朋友对待他的岳母，也如亲生母亲一般，尊重、孝敬、关心，可谓无微不至。
　　自打朋友结婚的时候起，他和妻子就与岳父母住在一起，一家人亲亲热热，温温暖暖，总能让人感爱到人间的那份其乐融融的真爱。
　　可是，岳母去逝了，朋友怎么会如此轻松呢？
　　要知道，朋友的岳母，我是非常熟悉的。她，也非常熟悉我。每次到朋友家里玩，他的岳母都会忙前忙后，给我沏茶倒水，准备丰盛的饭菜。倘若哪一次有稍微的欠缺，朋友的岳母都会深感自责。她把朋友的朋友，都看作是自己的儿女，每次都疼爱万分。
　　轻轻地拉开窗帘，把无语的心绪，投放到乍暖还寒的氛围里，让楼外闪烁幽暗的灯光，迷离自己越来越迷蒙的眼眸。纷飞的雪花正在漫天飘洒，宛若要给这个失魂落魄的时节，增添几分无法割舍的牵挂，抑或几缕无法释怀的困惑。
　　我的这个警察朋友，在岳母离世的悲痛日子里，为什么会有这样轻松的反应呢？
　　清明时节，本应淫雨漫漫，可今年却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而且从昨天晚上8点多钟开始，到现在已经下了整整一个夜晚了。也许，这春天来临时刻的大雪，也是在向我诉说着什么秘密吗？
　　一夜无眠。为了朋友岳母的不幸辞世，为了心中无法诠释的纠结。
　　早上8点，我准时来到殡仪馆，跟老人作最后的诀别。
　　雪还在下着，整个大地显得是那样的苍白，而盘旋在风雪中的乌鸦，也鸣叫着令人心里隐隐作痛的哀伤。
　　山坡上，那傲然挺立的苍松翠柏，也披上了一层层白色的绫缎，宛若要给这个悲痛欲绝的日子，增添一抹素洁的孝道。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我知道他们都在人间，追赶着那渐飘渐远的灵魂，而断断续续的哭泣，正在阴云之下游离着日久的哀思。
　　我心绪黯然地走进殡仪馆为朋友的岳母设置的棂堂。
　　朋友见到我，与妻子赶紧迎上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连声说着谢谢。而我更加疑惑的是，他和妻子的脸上，没有一点哀伤，没有半点悲痛。有的，却是满脸的笑容。
　　而围在朋友岳母遗体旁的众人，也都是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来哀悼的意味。这显得与庄严肃穆的棂堂，写满挽联的花圈，有些格格不入。
　　老人的遗像，摆放在棂堂前方正中的位置。望着依旧慈眉善目的朋友岳母的遗像，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我暗暗地瞄了朋友一眼，没有说话，就直接来到朋友岳母的遗体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那低回的哀乐，一声声地敲打并刺痛着我的心灵。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表达对老人家的深深哀悼和怀念，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愿她一路走好。
　　看到朋友和妻子的表情，看到周围人的表现，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也是阴阴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在生气。
　　朋友比较了解我，他知道我对老人的态度，这样的场景显然惹我不高兴了，便把我拉到身边，说起了岳母临终前的些许事情。
　　原来，朋友的岳母临终之前，感觉自己即将离世，便把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叫到身旁，反复叮嘱他们，说自己肯定要不行了，这辈子能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婿无微不至的孝敬，从内心深处感到知足。如果自己走了，请大家千万不要哭，而是要面带笑容，送她最后一程。要不然，你们的哭声，会让我在天堂里感到不安，好像这辈子你们欠我什么似的。说完，面带微笑，合上了眼睛!
　　朋友牢记岳母的嘱托，在筹备丧事的过程中，与一家人始终面带微笑，没有表露出半点的哀伤。而且他把这其中的缘由，告知了每一个来悼念的人。所以，我在棂堂里看到的，好像不是有人去世的样子。
　　听了朋友的诉说，我百感交集。
　　回过头，再一次看看朋友岳母的遗像。那和蔼可亲的面容，慈祥如昨的微笑，仿佛在娓娓诉说着人间最伟大的真爱!
　　我想，每一个人，都会在最后的时间里，有自己独到的人生感悟和怀想。只是，境遇不同，感受不同罢了。
　　朋友的岳母，在整个人生旅程中，处处付出着真爱，也处处收获着真爱，在她的履历里，有的，都是温暖和关怀。所以，她才能在弥留之际，作出如此超常的选择。
　　何尝不是呢!当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培养成人，业已耗尽了毕生的精血。当他们步入暮年的时候，我们这些儿女，有哪一个人能够真正体味他们内心的感觉，有哪一个人能够在他们的有生之年，真正给他们一些应该得到的关怀和温暖？
　　尽孝，当在父母的有生之年。倘若做不到这一点，当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即使我们有再多的眼泪，又能弥补多少良心的不安和愧疚呢？
　　只有把我们作为儿女的那一点点孝心，在父母还健在的时候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让他们体味自己的付出带来的收获，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也唯有如此，父母才会含笑九泉，我们才会无愧苍天!
　　清明时节纷纷雪，面带微笑与君别。若问此情归何处，父母恩情不言谢!为人儿女当谨记，人生苦短如隔夜。尽孝易早不易迟，莫等悔时空悲切! 共 2615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