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养过的猫（散文）

家里养过的猫（散文）

我十分讨厌猫，但母亲偏就爱养猫。
　　 也许是那时家里的老鼠猖獗，母亲养猫要灭灭老鼠的威风。
　　 老鼠可实在恼人，总是在深夜里“吱吱”的滥叫，把我从美梦里惊醒。除此，整夜啃着粮仓窸窣地作响，把厚厚地木板啃一个小洞，偷偷地爬进去，偷吃着粮食（你吃就吃呗，吃饱了还不忘拉一坨屎，撒一泡尿，把干净的粮食弄得脏兮兮的）。其实偷吃粮食还情有可原，偏就是吃饱之后，又把衣柜啃个洞，爬进去，把吃不了的衣服、裤子、袜子、鞋子等，用尖利的牙齿咬碎。等母亲发现，不是衣服有个洞，就是裤子有个孔，气得母亲暴跳如雷，又奈何不了，只得絮絮叨叨的谩骂，千刀万刮的死老鼠，等我逮到了，叫你不得好死。
　　 自此之后，母亲对老鼠恨之入骨，特意跑到小卖部，买些鼠药，拌上大米，放到屋子的各个角落。头一两次还行，可后来老鼠学乖了，再饿再馋，也不吃放了药的大米。母亲奈何不得，想养只猫来镇镇老鼠。可猫吃了药得半死的老鼠，如老鼠一样的命运。村子里只剩一两只猫，母亲无奈的找不到小猫崽子，养猫也就成了没影的事。
　　 记得父亲不知在什么时候，抱回来一只流浪的小猫。母亲欢喜得立马揭开饭盖，盛上些饭，泡上菜汤，亲自抱着小猫，把泡好菜汤的饭凑到小猫的嘴边。自言自语的对小猫说：“快吃，吃饱了给我捉老鼠，我封你做黑猫警长，跟我把家看住，哪只老鼠来偷东西，你就就地惩罚它。”母亲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梳理着它枯卷的毛发。小猫用舌尖舔舔饭，然后慢慢地吃下鸡蛋多一点的饭。母亲却说它吃得够多的，猫食只需要一点点就行了。看来这只流浪的猫饿得够戗了，才吃得鸡蛋那么多。
　　 小猫吃饱了，用两个前爪交替的在脸上抹去残存的饭粒后，就“喵、喵”地叫，然后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此刻，我才仔细的打量着小猫，一身灰色的毛，两只三角形的尖耳朵，两只眯着的眼，小嘴上长着长长的胡须，好像是白色的，一条手指大的长尾巴。看起来，小猫精神颓废，瘦弱得很，像瘦骨嶙峋的老猫。
　　 说句真心话，我一点的不喜欢眼前的这只小猫，懦弱，没有祖母喂养的猫膘肥体壮；一身的毛也是与小猫一样的灰色，但油光发亮，不像小猫的毛枯卷邋遢得要死；两只耳朵竖得特别精神，也特别好看，不像小猫的耳朵虽竖着，却颓废着，没一点神气；两只眼晴在晚上，像蓝宝石一样射出绿色的光芒；嘴巴上的胡须十分的清秀，长长短短的都有，与它两个鼻孔搭配得当。祖母的那只猫叫起来十分的洪亮，声音也很清脆，边叫边摇着长尾巴在背上来回的摆动，像是时装表演走秀场摆弄各种姿势。
　　 那时家里除了猫，还养着狗。猫和狗是水火不相容的天敌，但猫却有着本事保护自己的生命。记得几条庞大壮实的狗追着祖母的猫跑，要把猫置于死地。而祖母的猫机灵得很，“嗖”的一声，就蹿上了柱子，爬上了屋顶，大摇大摆的站着，摇弄着卷起尾巴，口里“喵喵”的叫唤，像是轻蔑的对着地上的几条狗说：喂，有本事，上来呀。狗也不甘示弱，引颈仰望，也“汪汪”的对着猫吠，也像是在回敬猫的挑战：嘿，你下来呀，爬到屋顶算什么本事。最后，几条狗也只能识趣的悻悻离去。
　　 我喜欢的猫，应该像祖母的猫一样：“喵喵”的一叫，让老鼠闻声丧胆，躲在洞穴里不敢出来；轻轻地一蹿，就能飞檐走壁的上房跳梁。可眼前的这只小猫，病恹恹的似的，无论如何我也喜欢不起来。可母亲如获至宝，我也就不便多说，由着母亲喂养。
　　 每天吃饭时，小猫望着母亲“喵……喵……”，像是在对母亲说：我饿，我要吃饭。母亲会挑下一些饭粒放到猫的盘子里，小猫用它红红的小舌头舔着饭粒，享受着它的美餐。等吃饱了，它就蜷缩在母亲的脚下。
　　 小猫十分的懒惰，像好吃懒做的人，每天吃饱后就蜷缩着身子睡大觉，即便是老鼠爬到它的身边，它也懒得睁开眼。这让母亲失望，原是指望它抓老鼠，可它却是这样的善待老鼠，伤了母亲的心。虽然小猫与老鼠为友，任老鼠在家里无法无天，母亲还是容忍了小猫，说它也是生命，既然抱回来，不抓老鼠也得好好养着。多好的母亲，每天喂养着小猫，让它无忧无虑的活着。我想它沦落为流浪猫，就是好吃懒做，不肯捕捉老鼠，才会被它的主人遗弃，多亏父亲把它抱回来，遇上善良的母亲，让它过上舒心的日子。
　　 冬日里，小猫也怕冷，总蜷缩在炉火旁，常常把一身毛烤得焦黄。每当我坐在炉火旁烤火，闻到焦毛的臭味，只要母亲不在场，我就会抬腿毫不犹豫的把猫当皮球踢起。小猫“啪”的一声落在屋中，一声不响地爬起，望着我“喵喵”直叫，又死皮赖脸的慢慢地走到炉火旁蜷缩着身子取暖。可能小猫是为了报复我对它的憎恶，夜深时悄悄地溜到我床上，蜷缩在我的鼻孔前。当我突然地醒过来，脸前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惊悚得诚惶诚恐，一把抓起猛地摔出去，就听到“喵喵”的嗷叫。母亲听到小猫惨叫，竟然披衣起床，把我训斥一番。我却懒得理母亲的斥责，蒙头盖被的在心里诅咒，明日一早起来，就把小猫劈死，看你说不说了。
　　 一天，一只老鼠旁若无人的在它面前散步。小猫可能气愤，心想老鼠太不把它当回事，竟然猛地爬起，蹿上去，毫不留情的用两个前爪摁住老鼠，张开了小嘴咬住了老鼠的腰。可怜的老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最后“吱吱”的惨叫声，无声无息的死在小猫的口里。小猫喜滋滋的叼着老鼠躲在角落里，享受老鼠美食。母亲看到小猫捕获一只老鼠，喜得眉飞色舞，一边唠叨：“我的懒猫也会捉老鼠了，看这些死耗子还敢不敢闹腾了。”吃饭时，母亲特意用菜汤泡些饭，作为小猫捕捉老鼠的奖励。可小猫不领母亲的情，一动不动的蜷缩着身子睡大觉，母亲认为它吃了一只老鼠，不吃饭也很正常。第二天小猫的精神特颓唐，两眼泪汪汪的。母亲说小猫生病了，喂它也不吃。第三天小猫就死了，母亲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小猫捕捉的老鼠是吃过药的。母亲抚摸着僵硬的小猫，伤心地说：“本不指望你捉老鼠，就这样好好地养着你，哪知你这么笨？生平第一次捉老鼠，就捉了只药老鼠，把自己也毒没了。”
　　 自后，母亲的心像是空落落的，吃饭时，很习惯的用筷子挑些饭粒喂猫，跟猫絮絮叨叨的说话，可小猫却没了。是呀，母亲跟小猫有了感情，这一下说没就没了，多有不舍。也许是吧，家里喂养的猫呀狗呀，日久生情，融入了家，成为家里的一员，一下子没了，真的舍不得。幸好，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村里有一户人养了一只就要临盆的母猫，他又要外出打工，担心猫没人照顾，知道母亲喜欢猫，就托母亲给照看猫。母亲乐得家里有猫儿“喵喵”的叫，满口答应。那人把母猫抱来，嘱托母亲，两三天猫就要下崽了，要母亲细心照顾。母亲一一答应。
　　 猫很漂亮，毛色润滑发亮，花白的毛为主，掺杂黢黑的毛色，是只大花猫。猫的肚子很大，像挺着大肚婆的女人，走路都气喘吁吁。母亲赶忙找了一个半截的烂箩筐，放上一些稻草，再铺上一件烂衣服，放到屋子的角落里，把猫抱到箩筐里，算是给母猫安了窝。
　　 第二天，母亲高兴的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大大咧咧的嘴，逢人就说大花猫产下了五个崽，两只黑色的，一只金黄色的，一只花色的，一只灰色的。五只猫宝宝，眯着眼，躺在猫妈妈的怀抱里，怪逗人喜爱的。母亲这样一说，惹得左邻右舍，络绎不绝的往我家跑，争看诞生的猫宝宝。有的还在猫窝边指指点点，看，五个小生命还没开眼，躺在妈妈的怀里好幸福哟。我对猫有着憎恶感，任母亲和邻居说小猫崽子有多可爱，也懒得到猫窝边瞧一眼。
　　 大花猫产下崽，母亲为给花猫滋补营养，竟然买了条鱼，给花猫炖稀饭，服侍着大花猫像女人坐月子一样。也许母亲是女人，知道分娩的疼痛，自然对大花猫额外的照顾。大花猫有了母亲精心的服侍，每天吃饱后就躺在猫窝里，尽心的用猫乳哺育儿女，带着这些小生命一起安逸的躺在窝里。
　　 我觉得很怪，母亲细心的喂养大花猫，可大花猫还是一天一天的瘦下来。后来还是母亲告诉我，说大花猫五个儿女，天天吃大花猫的奶水，大花猫能不瘦吗？
　　 也不知是大花猫产崽多少天了？偶然发现猫窝里伸出五只小脑袋，那竖着尖尖的小耳朵，像是在聆听着什么，那十只小眼睛滴溜溜转，像在探寻外面新奇的世界。突然觉得这些小生命真的好可爱，好想用手去抚摸小猫的毛发，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向猫窝走去。小猫看到我起身，好似受到了惊吓，把小脑袋缩了回去，躲在猫窝里。小猫们像是不欢迎我，算了，我还是不去打扰这些小生命。或许是骨子有着憎猫的恶意，因小生命实所可爱，而忘记了憎恶想去亲昵，等小猫们躲避，如梦初醒般回到最初的心态，对猫仍有着憎恶。所以回过头，不去理会这些小生命。
　　 在母亲一天天精心的照料下，这些小生命从猫窝里爬出来，像小孩子一样在屋里顽皮的嬉戏。他们相互用前爪挠对方的脸，也用口轻轻地撕咬。时而从这个屋子里跑到那个屋子里，时而从凳子上窜到桌子上，时而蹲在凳子上，伸着可爱的小脑袋用眼死死地盯着你，小眼睛滴溜溜的，像是要与你交谈。虽然小猫们可爱，可爱的如同小孩子一样，一样的顽皮，一样淘气，一样的嬉戏。但它们是小动物，不是小孩子，我还是不大喜欢它们。也许我没有爱心，只是从心底改变些看法，对小猫有了默许，没有以前那样的憎恶了。
　　 随着小猫一天天的长大，大花猫也不再那般的呵护小猫崽子了，一大早就不见影子，要等它饿了才回来。小猫们见到猫妈妈回来了，嗖嗖地全都蹿了过去，小嘴快速的咬着乳头吮吸着奶水。大花猫还不大愿意喂奶，想逃避，可五个儿女一起死缠蛮绕，它也奈何不了，只得就地躺着，安安静静的喂奶。小猫们一字型趴在地上，小脑袋凑在一起，贴在大花猫的肚皮上，小嘴咬着奶头，吧嗒吧嗒争抢着奶水。等它们把大花猫的奶水吸尽了，就用小舌头舔着大花猫的脸呀、鼻呀、毛发呀，与大花猫调皮的嬉戏。像一大家子和睦温馨相处。大花猫也用舌头依次舔舐小猫们，就如老牛舐犊般爱护着儿女，用博大的母爱抚育儿女成长。
　　 不知不觉，小猫们就满月了。喜欢养猫的人，你一只，他一只，最后还是母亲执意要留下那只金黄色的小猫自己养，才没被人抱走。
　　 金黄毛发的小猫，在母亲细心的喂养，半年的时间就长成了膘肥体壮的大黄猫。大黄猫特别勤劳，家里只要一有老鼠的响动，它就窜了过去，吓得老鼠魂飞魄散。家里的老鼠不敢出洞，慢慢地老鼠们只好悄悄地离开。家里的粮食，衣服免遭老鼠的祸害，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常常夸大黄猫，溺爱着它。
　　 大黄猫好是好，可也有着缺点，就是好偷吃。每每家里宰杀的鸡鸭，放到餐柜里，大黄猫聪明得很，能用它的前爪把餐柜的门打开，把鸡鸭叼走，气得母亲拿棍子就打。可又哪里追得上，大黄猫一边“喵”呀“喵”的大叫，一边一蹿就跳梁上屋顶了，母亲只得谩骂一番作罢。
　　 自家养的猫，不管你怎样打骂，转眼它就会死皮赖脸回来了。母亲一把抓住，毫不留情给了大黄猫两个耳刮子，就唠叨着，下次不要再偷吃了，再偷吃我就打死你。大黄猫却在母亲手里“喵喵”的低叫，像是在一个劲的认错。
　　 后来猫们闹春了，大黄猫是公的，为追寻它坚贞爱情，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了。害母亲挨家挨户找寻了一段时间，后来家里就再也没有养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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