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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路通天

摘要: 村路通天...

村路通天

我家门前的这条村路,啊不,村民们说:它绝不是一条平凡普通的链接市区的水泥公路,而是一条通向五大洲四大洋、沟通人类各个角落的通衢大道呵!在这条路上,它走来了新旧中国的一代代将帅,一代代伟人和领袖;它走来了一茬茬艰苦创业、勇于奉献的中央、省、市、乡、村干部。面对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首都的庄严与神圣,他们举起右手铿锵地宣誓:“踏着先烈的足迹前进!”“我们要象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那样,将自己的青春与热血融进这块红色的土地!”他们高唱着“苏区干部好作风”的歌儿,恪尽职守地做好每一天、每一件工作,矢志沿着这条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人生的辉煌!
  是呀,我同样走在这条路上,走进了五彩缤纷的梦,成就了理想、事业、家庭和幸福……可是,每当提起这条路,我心中情感的江河总是抑制不住地波翻浪涌、惊涛拍岸!它的兴衰枯荣,它的哭泣悲鸣,它的浩然雄伟,它的瑰丽璀璨,我能把它表述清楚?
  事实上,这条路我已经走得它臭尿烧了!我的爸妈一直住在乡下老家,这是我回去看望俩佬的必经之路呵。你想想,我在这座山城中走来走去,从它破破烂烂、百废待兴的特困县走到了如今这么一座闻名中外、游客络绎不绝的繁华都市;从它蜿延曲折坎坷崎岖的泥巴小路,走到了沙石便道、水泥乡路直到如今的柏邮高速,这么一晃走了它40多年呐!你说,我走了多少个“二万五千里长征”?就说它才一个“二万五”吧,这又在短暂的人生旅途中多么漫长,我岂能说清楚在这条路上屙过多少次尿了!?
  我上城里读高中时,正逢那场史无前例的“红色风暴”犹如洪水猛兽似的席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那个年代里,我们这些青少年的心中就象水晶玻璃一样透明,胸怀“红太阳”、“红领巾”、“红小鬼”、“红语录”、“红海洋”、“红中华”……我们“时刻准备着”,做一个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可靠的接班人。我们无忧无虑地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们蹦蹦跳跳地走路,打着忽哨唱着歌儿:“我们走在大路上”,“让我们荡起双桨”,“在北京的金山上”……不料,脚下一颗尖削的石头把我绊了一跤,我眼花缭乱地爬起身来一看,哈,我走的哪是“大路”呢,这分明是一条巴掌般大小的坑坑洼洼的烂泥路哇!我连忙朝漆盖上吐了一口唾沫搽了搽伤口,嗨,管它呢,我还得赶去学校上晚自习,“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等着瞧吧,我将来一定要把你这“摔跤路”铲平!
  谁知,天不遂人愿,“文化大革命”竟然把我“上大学”和“修大路”的梦一起埋葬了!苍天呵,你难道不晓得那是我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青春岁月?你为何不给我“舞文弄墨”、施展才华的机会呀?!我们这些“老三届”的中学同学,不得不遵照“四个面向”的伟大号召:“面向农村,面向工矿,面向基层,面向边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呀,我该面向哪里?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唉,难道“乡巴佬”就是逃不出种田的命?我毫无选择地挑起满箱子翻破了、读烂了的书籍和被帕、草席,以及两个盛装“芋禾”、“擦菜”的竹筒,象一个疯狂地追逐心仪的美女而一旦失恋后的落魄小子那般,蹒跚地疯疯癫癫地走在这条回村的路上……
  美梦破碎了,我走在路上丝毫也不在乎会被石头、沟坎绊倒了。因为在我的意识中,它从来就不是一条没有生命的死路,而是一条本该给我青春、理想、爱情、幸福、成功与辉煌的金光大道!尽管我深知:这条路曾经走出了多少英雄好汉、志士仁人;曾经浸润了多少红军将士的汗水和鲜血!毛泽东在这条路上走过,周恩来在这条路上走过,朱德、刘少奇、邓小平、陈毅、彭德怀、贺龙、郭沫若等一代伟人,他们都在这条路上走过呀……可这回,我总想也想不出它的生机与希望了!是呵,这样的泥巴烂路,它哪能通往我理想的金銮宝殿?更何况眼下它再也不容我来回地走了!命运的大路啊,你在哪?上苍会不会赐给你新的运程,将你变得宽敞通衢呀?
  回村后,老爸严肃地对我说:“细鬼,打铜炼铁是谋生,拣狗屎是谋生,作田种地照样讨老婆、生孩子!”是的,落到了这步田地,我还能奢望什么?我只能听天由命了!然而,残酷的现实又岂能让我甘心情愿地“修地球”?!种田,是天下最糟糕的差事,每天从太阳升起干到“月上西楼”,也只能赚到几个五分钱的鸡蛋;假如这么干下去的话,或许直干到腰弯背驼也别想吃上一餐饱饭。这……的确是一条死路呵,我无论如何也得从这条死路上走出去,找到一条崭新的出路,找到我的青春、理想、爱情与未来。
  那天,我心头有一个“金点子”蹦地跳了出来。我央求老妈说:“你借给我20块钱,好吗?”老妈左看看我右瞧瞧我,她问:“宝儿,你要钱做什么?”“妈,你借给我吧,我很快就会还你。”妈总是追着我问个究竟,可我总不想泄露天机。妈打探我说:“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姑娘?”哈,我这么一副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哪还有心思花钱谈情说爱?妈不信,我只好象竹筒倒豆子那般吐了真言;“我去山区圩场贩运晒干了的红辣椒卖,每斤能赚到块把钱呢”。这盈利的确诱人,那个时候每斤猪肉才七毛四分钱,坐趟班车去赣州才三块八毛钱,我估计只要贩上几趟就能还清20元借款,多好的门路!可老妈说什么也不肯借钱给我。她说:“宝儿,这条路走不得呀!‘二贩子’会被押到大队去批斗,强迫你头顶屎捅、马桶游街示众。你可别染上这污点哪!”听了老妈的话,我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了,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村头被浴没在朦朦胧胧雾沙中的泥巴烂路。呵,路旁的小草、树木哪,你何时才能染绿我金色的畅想?
  或许,吃粥喝汤的日子要比花天酒地的日子过得缓慢得多。我沿着这条烂泥路走呵,走呵,走过了一春又一春、一冬又一冬。这条路呵,它斧砍刀凿地嵌刻进了我的记忆深处!我那个瘦骨如柴的绰号叫“电线杆子”的同学,他天还没亮就挑着满担的青菜赶去城里叫卖,不料一脚踩在腐朽了的木桥板上,连人带菜地摔到三四丈深的河石滩里,他竟连一个苦字都没叫出声来就告别了人世!那个曾经讨饭到东北去的县委书记的女儿,其身材、相貌长得实在标致、端庄。可也没想到,一个响当当的管理“红色故都”的大“总统”也保护不了自己的“白雪公主”,她在这条路的甘蔗地里遭到强奸,而歹徒居然还是几个未成年的“小混混”。每每想到这些,我纵使是个男子汉也害怕再走这条路了!倘若,那些突然从树丛中或是甘蔗垅里窜出来的“绿林好汉”逮住了我,而又在我的身上没有搜到分文,他们会不会打断我的两条腿或者挖掉我的一只眼睛呢?……然而,它是我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出路,我怕走也得走呵!我这么走呀、走呀,走了它十年、二十年,也没走出丝毫的曙光和景致,却走出了满腹的秽气与厌倦!天哪,这么一条由家门口延伸到天外边去的烂泥路,你何时才能一改旧貌,变得坦坦荡荡、风风光光,让我真正地走出个甜头来,走到我日思夜想、梦绕魂牵的金碧辉煌的殿堂?
  当傲雪迎霜的腊梅还没来得及卸去孤芳清丽的服饰时,那婀娜多姿的春姑娘又迈开轻盈潇洒的步子、幽然自得地哼着客家人独有的“采茶调”,蹒跚地沿着这条村路走来了。瞧,墨燕成双结队地飞回来了,它们不停地在红土地里觅食那些刚刚醒来而又企图侵吞种子幼芽的害虫。喜鹊又飞来了,它围绕着家门口那棵含苞绽放的水蜜桃树来回地盘旋、辗转,欢蹦乱跳地亮开清纯圆润的嗓子,“嘎嘎啦啦”地唱开了。村民们纷纷地脱去寒冬的衣裤,走向希望的田野……
  种子爆芽了;垂柳吐丝了;桃李穿戴时装;小鸟追逐歌唱。嗨,我时来运转啦!理想的风/鼓荡我久盼远航的帆/信念的雨/滋润我严冬焦灼的渴;我身穿簇新簇新的草绿色军装,步履如醉,说话张狂;我伴着嘀嘀嗒嗒的军号,噼噼叭叭的鞭炮,沿着屋背这条曲曲弯弯的村路,开始了我人生的首次出征。在抗美援朝的松骨峰战斗中荣立赫赫战功的英雄部队里,我被评为“五好战士”和“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荣立三等功一次,授予部队嘉奖两次……脱下戎装后,我操犁粑、学栽插,被选为家乡生产队的“第一把手”,执掌了红色的“印把子”;贫下中农进驻学校时,我又被选入初级中学当教师,做了班主任。我想,这条路或许真的会给我带来转机呐!
  在那个祥云漫卷的日子里,一个偶然的机遇,我被调进了区域内最高层次的培育领导干部的“苗圃”——县委机关大院,我负责的是对台湾事务办公室的宣传、接待、调研等工作。也就在这个风和日暖的季节里,我家乡的这条村路改玄易张了。“要致富,先修路”,县里拿出中央下拨的部分老建款将它修成了一条沙石公路。回村的路比以往好走多了,我每逢星期天都要骑着单位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家看望年迈体弱的老爸老妈。老妈见到我这个30出头的“剩男”,总免不了唠唠叨叨地叮嘱我:“宝儿,你可别只晓得工作、工作,你都长胡子了,应该讨老婆、生孩子了!”哎呀,老妈,你可别操心,我连做梦也在思虑哪一位是我花前月下的如意“新娘”呀!
  一个晴光日丽的周末,我脚步匆匆地往回家的路上赶。忽然,在大约距离我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对闪闪发亮的目光,正朝着我直射过来。立时,我觉得有一把“金鈅匙”在开启我锈迹斑斑的心锁。我下意识地伫立路旁,心想:难道她就是我人生的那“一半”?她究竟是一只扑腾腾的“小鸽儿”,还是一头能帮我拉犁种地的“花母牛”呢?真的,我还在村里种田的那阵子,我总想讨个牛高马大的老婆实在;如今,条件变了,地位变了,我或许能讨个西施或者貂蝉了吧!?后来我了解到:这个一时之间勾去了我的魂的她,还是个城里的下放“知识青年”,她在这条路上也走了好几年呐。眼下,她回城被安排在我们局的一个基层单位上班。由于领导和同志们的热心撮合,我们俩就那么甜甜密密地开始了柔情刻骨的爱的跋涉。在这条路上,我不停地骑着自行车往家里驮回“三机四件”,驮回我对恋爱、婚姻、家庭的承诺与祝福;她还坐在我的单车屁股上,一次次地见了“公婆”、见了父老乡亲,了解了我们乡下的风俗民情。这条村路呵,它燃旺了我的青春之火,尽管她比不上西施、貂蝉,可那幅目光炯炯的打着两股长长拖辫的“青春照”,却永远烙刻进了我的心里!
  “东风吹来满眼春”,深圳、厦门、珠海、汕头“四大特区”城市,傲然矗立在祖国东南沿海的边陲。我们的泱泱大中华,步上了改革开放、强国富民的康庄大道。山南地北变啦,东村西屋变啦,我们的家乡变得俊俏靓丽啦!我们脚下的这条沙石便道,变成了一条坦坦荡荡的水泥公路。是呀,地域同样存在着机缘呐!你瞧,祖国的第二条南北大动脉——京九(北京至香港、澳门)铁路,又邻近家乡的这条村路开通了。新千年开启后,我们这条村路更加风光了,它不仅修成了高速的柏油公路,而且还成了我们红色故都的交通大枢纽,公路、铁路好象“情侣”似的在这里交汇呢。它东连福州、厦门、泉州;南通香港、澳门、珠海;西达昆明、拉萨、重庆、乌鲁木齐、呼和浩特;北抵北京、沈阳、长春、哈尔滨……有“地理先生”打趣地说:“这些公路、铁路就象封建朝代‘八人大轿’的轿杠一样,抬起了整个红都瑞金;兴许,这里还会出更多高层次的‘文臣武将’呢!”
  沿着这条通天的村路,我几乎实现了“周游列国”的观光计划。我走呀、走呀,我走进了北京的人民大会堂,登上了天安们城楼,瞻仰了毛泽东主席的遗容,游览了“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八达岭;我被评为“中国地方广播电视界优秀编辑记者”,授予“全国百佳优秀新闻文化工作者”称号,荣幸地与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合影留念;我还随着考察访问团深入到了东南沿海的诸多大、中城市。在厦门鼓浪屿的“对高山”上,我双手缓缓地移动数千万倍的长焦望远镜,看到了大小金门、大旦二旦;我还仿佛看到了更远处的美丽富饶的宝岛——台湾。在建国60周年的喜庆日子里,我被邀请参加了“共和国杰出贡献人物赴港澳交流访问团”。沿着村头这条通衢大道,追着涌金逐银的香江水,我来到了紫金花盛开的东方大都市——香港。在金紫荆广场的会展中心,我再次感受到了香港回归时的自豪与骄傲!傍晚,伴着倒映在碧波中火红红的夕阳,我兴致勃勃地漫步在“星光大道”上。那维多利亚海湾千帆竟渡,鸥鸟翻飞,金风扑面,欢歌潮涌。面对着此情此景,我的心中不由得流淌出几句滚烫的诗句:
  “她犹如一道金光灼亮的彩虹
  镶嵌在祖国南海维多利亚湾畔
  她那单薄且厚重的背脊上
  驮起中华民族五彩缤纷的梦……”
  是呵,我们家乡的这条村路,通向了太平洋,连通了马六甲海峡,沟通了全人类的东、西、南、北、中……
  然而,这条路最具魅力与神往的还得数满路的琼楼玉宇。你瞧,从城市到乡村,从街尾到村头,一幢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窗玑明净。市民、村民家家户户都居住得十分宽敞舒适,日子过得称心惬意。2007年的春夏之交,爸妈在村里的泥砖瓦屋因连绵的阴雨侵袭而倒塌了。年近百岁的高堂双亲故土难离,我身为兄长不得不放弃在“市胆”里选购的商品套房,告别工作、生活了将近40年的都市,回到村里“重建家园”。在拥有200多平方米的老宅基地上,我一鼓作气地兴建起了三层楼房,爸妈为此十分高兴。老妈紧紧地攥住我的手称赞说很不简单。其实,对于“吃俸禄”的我算得了什么!老妈若不是患有“青光眼”的话,同样能亲眼看到这一路上的巨大变迁哪!是的,世世代代的“泥腿子”、“乡巴佬”如此的风光、阔绰,咋能不令人怦然心动?!这真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寒仕俱欢颜!”
  我是一个求真务实的老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当年躲在这条村路的甘蔗垅里干坏事的那几名“小混混”,如今一个个都长大成才了。其中,有一位在省交通厅里当总工程师,我们脚下的这条高速公路就是他最得意的“政绩”。从这条路的设计、运作、施工到剪彩,他几乎投入了百分之三百的心机与劳作,被评为“全国‘五?一’劳动模范奖章”获得者,受到中央首长的亲切接见。对此,我也由衷地感激他,是他圆了我当年发誓修路的梦呵!
  你瞧,这条路上走来了多少“红色宫殿”的“皇亲国戚”!一批批中央、省、市级的领导同志走来了,一届届的中央首长走来了!江泽民同志沿着这条路深入到了农村,走进了农户家中,他和村民们盘腿而坐、谈笑风生。胡锦涛同志沿着这条路走来了,他走进了中央革命根据地历史博物馆;走向了叶坪、沙洲坝、云石山;走向了千亩连片的市长“菜篮子”基地;走向了老苏区人民的中间……
  是呵,全世界数以万计的人民都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
  走在这路上,那丝丝缕缕的朝晖夕照愠色着我的千古绝唱!
  (草于2012年02月23日) 共 5706 字 2 页 首页12下一页尾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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