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散文)
时间,倒退到五十年前那个六十年代。
六五年九月一日,我起了个早,翻山越岭跑了八十里路,傍晚时分,才来到我被录取的学校——县农业技术学校。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学校座落在光秃秃的拦龙山,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山顶上有两个洞,听人说叫老虎洞。就象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我,好象在对我说,你来这干什么?
宿舍贴在大堤旁,是稻草盖的,黄泥抹的墙还没干。那双层的床只得摆在屋子中央,上面的人要是动作大,就会摇摆不定。我身材稍微矮小,要了个上铺。三年寸阴短,同学情谊长。
屋后是一片桃园,平头白桃子清里泛白,腹沟里藏着一道长长的紫红色,就象少女的唇。大堤的涵洞向下面渗着水,发出悦耳的响声。岁月,不就是从泉眼里流走的一汪清水,只给人留下吟过的浅浅叮当乐曲吗?
门前是一溜山谷,就象一架梯子,横卧在眼前。上面栽种着不同时期的稻子和多种植物,青黄绿紫白五色齐全,简直象块调色板,美极了。我突然想起了陶渊明,这不就是桃花源吗?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记得开学的第一天,眼前的牛山濯濯,我的希望,就象天空中飘若浮云的彩球,离自己不算远,可总是抓不着。我和我追逐的梦,将成为擦肩而过的过客。我把梦写成林夕,梦碎了,路断了,树上的桃子也落了。
李丽是农村人,在初中时我们给她起个绰号叫小男生。进学校没多久,她就爬在梨树上摘梨子。我要她下来,她说在家就喜欢爬树摘果实,什么桃子梨子桑葚果子,她都去摘。还要我来树下,拾被她扔下来的梨子。我说那你干脆当猴子好了。她说自己是想,就是没找到孙悟空那种感觉。那时天还热,她只穿了件单衣,没有胸罩。风象是有意对她图谋不轨,从不同的方向掀开她的衣衫。随着梨子在树上的不同位置,她那两只白白胖胖的奶子,就象一对快乐的大白兔,在树上窜上跳下,还不断地变换着姿势,我傻眼了。对她说实话吧,我可开不了口。就说:“李丽,你的衬衣钮扣没扣好。”“我没穿衬衣呀!”她忽然明白了,理了理衬衫,红着脸从树上下来了。
校医是男的,除了给学校师生看病,也给方园几十里外的人看病,来得大多数是女的。有时我也去帮忙,女生需要打针,他就让她们坐在凳子上,裸露出屁股上那白净净的肉。一针扎下去,他的手指还在女生的屁股上不停地挠痒痒。我想通了,白天看桃子是青色的,灯光下却是黄色的,夜晚又是褐色的。女人身上的肉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器官上有些差异罢了。把乳房当作自己身上一块赘肉不就行了吗。世界名画,不泛有一丝不挂的裸体美女。大师在作画时要有星点儿邪念杂想,就不可能画出艺术珍品。把美女的裸露当美来欣赏,当艺术来鉴赏,那才是高尚的情操。
说起老虎洞,那是我们经常的话题。讲起老虎,我们从没有见过,就是有也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事了。在这荒山野岭,野狼却见过不少。一下子多了一百多个生龙活虎的人,打破了原本属于野狼疆土的宁静。夜晚,学校要学生轮流巡场,可能是出于锻炼同学们的胆量以及应对困难的初衷吧。
第一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雪象爱画画的孩子,山和路边的桃树被它涂抹成画。除了山风呼号,就是野狼“嗷呜,嗷嗷呜”的嘶叫声。狼,大多数同学只是在书本上认识狼的字和图片,听说过狼的凶残故事。尤其是那两颗象灯笼似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听到狼的叫声,马华惊呼“我妈来!”。她那象经过电脑处理过的园润柔软的说话声,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手里的马灯被扔在地上。她仓促回转身来,正好和我撞了个满怀。我把她揽在怀里,只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在加速。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有我呢!”这话是给她的背膀,也有我的胆识,更完成了我从男孩到男人的演变。靠背,她或许只想借用一下,我也是个临时的。至于时间的长短,她没想过,我也没去考虑。
学校的校室盖在斜坡地上,比原来的路矮了半截。路上那棵叫什么来着的丛植树,有两人多高,三人合抱不过来,就是冬天也是郁郁葱葱。夏琼今天穿上浅蓝色的褂子,在绿色背景衬托下更加娇艳欲滴。那双眼睛象是深不见底的湖水,镶嵌在那张国字形的脸上。她碎步连环地从树边经过,目不斜视,沿着路径一直望向远方。显得沉稳,干练又不做作。
她也时不时地望一下脚尖,是怕泥块或土灰沾污了脚底下那双洁白的力士鞋。那两个小白点点就象两朵白云,在她前面不停地滚动着。世界就是奇妙,一会儿是观众,一会儿又成主角。往往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不经意动作,会给一个人在脑海中刻出一道深深的印记。初恋只是顶楼上的一个回忆,又是伸进后窗那朵没结果实的桃花。而单恋就是菜市场的商贩,用高音喇叭在推销着自己。至于有没有引起异性的注意或聆听,就无法知晓。
朱聪是县城人,在家里可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家里的事从不沾手,更不用说洗衣服和干农活了。学校交通不便,离家有四十多里。父母就是想帮他做点什么,可鞭长莫及。事实就是这样,每个人的路都很长很长,但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自己独自走完,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始至终陪着你。
他从稻田回来,到食堂去打饭。湿漉漉的裤子,走起路来咕叽咕叽的响。汪玲说:“你穿着湿衣服会得病的,快脱下,我帮你洗。”他的脏衣服以前是母亲洗,现在是自己洗。让女同学洗,这个一米七几的小伙子一下子脸红起来。“我,我”他半天也没把话说完整。“没事的,有幸成为同学,终生是兄妹。如果不好意思,你就打着电筒陪我去。”离学校二里多路的胡家庄,有个泉眼,我们都在那儿洗衣服。自那以后,汪玲向班里提议,我们二班每天抽出二男三女给班里的人洗衣服。开始男生只把长衣长裤拿来,最多稍带些衬衣,后来男生连内裤也拿来了。懵懂的雨季,开出的花是纯洁的,美丽的。
雨季很美,他有生命,是鲜活的。雨季清韵脱俗,没有瑕疵,他是洁白的。雨季有梦,有憧憬,不怕摔倒,是顽强的。我喜欢雨季,他还给我留下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共 23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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