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雄峰（散文）

铁山雄峰（散文）

　　一
　　我无数次这样仰望着，仰望着你冰雪交融的外表；仰望着你冷峻庄重的面孔；仰望着你藐视天下一切的神态。我想，揭开你心底的神秘和雪白的面纱；我想，了解你冷峻外表下掩盖的真实；我想，为你按下我最满意的快门，把你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把你傲然一切的雄姿传播天下。我敬重你——托木尔峰，不因为你沉默与高傲的姿态，也不因为你冷酷而又凝视的眼神，我只醉心于你庄重而又圣洁的外表，我倾慕于你坚忍的性格和不为世俗而弯曲的定力。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可是我依然蓄积着攀登的力量，等待出发的那一时刻。我已经准备好了满腔的热情和滚烫的诗句，我要像诗人那样激情饱满地朗诵你，赞美你亿万年默默的坚守，赞美你晶莹剔透的玻璃胸膛，赞美你像银盔铁甲卫士一样的忠诚；我要像散文学家那样以最优美的文字，写一篇传世的佳作，让子孙后代代代相传；我要像徐霞客那样游离天山，我要像虔诚的教徒那样，在你的面前屈膝下跪，顶礼膜拜在你的脚下；像一个崇拜者那样，留下我敬慕的眼神。
　　这是埋藏在我心里很久的夙愿，托木尔峰，我将以你的名义，以你的号召力发榜天下，邀请我的朋友以及所有仰慕你的天下英雄好汉，把你的冰心铁骨装进记忆的底片，把你英雄般的铮铮铁骨，塑造成我仗剑天下的勇气。然而我却没有准备好出发的行囊，总是被一些生活的琐碎羁绊着，无数次破产的计划，成了自己懊丧的叹息。我只能默默祝福，还能为你做什么呢？可我的心里总是燃烧着一把烈火，它就像一支冲锋的号角，催促着我，燃烧着我，折磨着我。我时常叩问自己的心扉，何时才是相邀出发的日期呢。
　　
　　二
　　托木尔在维吾尔语中是铁的意思，托木尔峰也就有了铁山雄峰的称号。有了这样看似冷冰冰的称号，就有了可以骄傲天下的资本，也就有了沉默如铁的理由。你令无数敬仰你的人望而却步，让多少有着英雄情怀的人，低下了高昂的头。再伟大的英雄站在你的面前，也显得那么渺小，再狂野的男人站在你的面前，也变得安静而又温顺。这就是你托木尔峰的魅力，这就是一座属于男人的山峰，充满了雄性的坚强与高傲。你知道沉默是金的道理，所以你总是那样默默地注视着，把每一分每一秒流逝的时间都刻在心里，记录着春夏秋冬暑往寒来的样子，记述着每一个过往的脚步。托木尔峰你也有水一般的柔情，你把冰冷的面孔融化成为恩泽四方的水，你放下尊贵无比的身段，把一腔冷若冰霜的坚强，演绎成万般的柔情，扭动着风情万种的腰肢，奔向荒原，奔向塔克拉玛干大漠，滋润着南疆这片最贫瘠干旱的土地，滋润着每一个渴望绽放生命精彩的种子。
　　你把冷酷的外表演绎成一种浪漫的诗意，穿越崇山峻岭，走过荒原走过沟壑的阻拦，点亮每一颗种子，点亮每一片原野，点亮每一片绿洲和村庄。
　　维吾尔民族是有着诗意一般情怀的民族，他们总是把生命的苦难简单化，把普通的生活戏剧化。他们喜欢苦中作乐，用歌声揭示心中的快乐，用舞蹈展示他们生活的艰难。这是一群有着诗意情怀的人，是一个非常乐观向上的民族，他们从不因为面对大漠荒滩而悲观失望，他们总是围坐在沙滩上，在一群胡子拉碴老人的呐喊中，体会着旋转的花裙子和麦西来甫的魅力。手鼓敲起来了，热瓦甫和卡龙琴也演奏了起来，一声尖叫的唢呐穿越时空隧道，传递着友谊和快乐的心声。那时，很多路经于此的赶路人，也会顺着音乐的节拍找过来，不管认不认识，音乐是相通心灵的钥匙，他们也会加入旋转的舞蹈群里。麦西来甫的人群，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以致成为欢乐的海洋。
　　是的，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维吾尔人，他们的心里从不缺少诗意和浪漫，三天三夜也唱不完的多浪木卡姆，凝聚着维吾尔人的聪明才智。他们朴实、勤劳，他们勇敢、乐观，他们聪明、坚强，他们骑着小毛驴驮着生活的沉重，赶着小驴车拉着生活和希望，翻越时间的一座座高峰，翻越生活的一座座冰大坂，走过荒凉也走过茫然，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苦难的生活没有压垮他们，恶劣的环境没有阻止他们向往快乐的脚步。
　　在塔里木河两岸胡杨林的深处，维吾尔人放牧着自己的牛羊,也放牧着孤独寂寞的生活。夜幕降临了，他们点起一堆篝火，把黑夜照得通明，然后一位老者在沉闷中敲起手鼓，仰面朝天的一声长啸，那呼喊声好似与上天的对话，他要告诉上天他们内心的苦闷与快乐，他要向上天倾诉他们征服大自然的决心。随之,热瓦甫和艾捷克也演奏起来了，男男女女融入音乐的怀抱，尽情地舞蹈，尽情地旋转。
　　此时此刻，忘记所有的烦恼与苦难竭力嘶地的呐喊声，是对这个荒凉世界最有力的抗击，也是对顽强生命最好的揭示，更是他们对美好生活最好的见证。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追求快乐和幸福的脚步，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的歌唱与舞蹈。在一片片小小的绿洲上，他们建起了自己的家园，引来天山的雪水，浇灌翠绿的秧苗和家园。他们感恩天山，感恩托木尔峰，融化了千百年来积雪冰川，汇聚成一条条奔腾的小溪与河流。
　　万涓成水，终究归流成河。一条条宛如珍珠项链一般散落的溪流，再次汇聚成了奔涌而来的河流，它们就像勇士一样安抚着万古荒凉大漠戈壁的疮痍，安抚着每一个渴望灿烂光辉的生命。一条条小溪扭动着风情万种的腰肢，穿山越谷点起一支支绿色的火把，点燃一片片婆娑起舞的绿洲，点燃了一处处生机勃勃的村庄和城市。发源于托木尔峰的托什干河、昆玛力克河、台兰河、渭干河、阿克苏河，冲破一道道拦阻的山岭，流经岁月的荒原，挣脱群山沟壑的挽留，毫不掩饰对生命眷恋与执着，然后再汇聚成举世闻名国内最长的内陆河——塔里木河，点燃了万古的荒凉戈壁，滋润着绿色的村庄和平淡的生活。
　　不需要美丽壮烈的词汇赞美你，不需要祈祷与祝福，托木尔峰你站在那里就是一份守望，就是一份最坚强的誓言。丝绸古道上的驼铃，已经成为渐行渐远的记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豪杰，都已经成为一册册发黄的历史。狼烟四起，刀戈挥舞，马蹄奔腾，一场场血腥的战争，一场场氏族部落和宗教的纷争，都给这片土地留下长久无法愈合的伤口。匈奴人的狼子野心和野心勃勃的外国势力，云集在你的脚下，掀起一场场狂澜，带给这片大地无尽的动荡和民不聊生的灾难。一队队汉唐西征的大军和蒙古铁骑，浩浩荡荡地西出阳关，那一面面招展的旌旗和飞扬漫卷的尘土，平息了战火的硝烟。出逃的王公大臣回来了，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也回来了，又恢复了往昔的歌舞升平，又恢复了劳碌的生活。而你依然站在天山群山之间傲然耸立，看着时间慢慢地老去，看着一群群维吾尔人赶着大轮马车走向了远古。
　　维吾尔人总是那么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世间万物，总是能捕捉到事物最明显的特质。也许他们读懂了托木尔峰内心的独白，或许他们看到托木尔峰灰白的色调像铁一样冷酷，像铁一样硬折不弯的性格，没有什么能让你弯下高贵的脊梁，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低下挺胸昂首的头颅。还有可能他们感受到了托木尔峰沉默的力量，感受到了那股蕴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也就有了这样不容置疑坚挺的名字。
　　
　　三
　　托木尔峰，铁的山，雄性的峰，多么男人的名字，多么坚挺的名字，每一个字儿都跳跃着男人的性格与激情。我喜欢这样硬邦邦的名字，代表着一个男人不屈的精神和个性。
　　这才是男人要的天地，勇气与挑战；这才是男人要做的事情，攀登与征服。我不想躺在温柔乡里享受锦衣玉食，我不想自己是一个养尊处尤的人，更不想等我老的时候，等我走不动路的时候，而不敢回首自己走过的人生，不敢谈论征服和勇敢的字眼儿，我怕歧视的目光穿透我的胸膛，我怕嘲笑的嘴脸让我无地自容，在不言不语中悄悄地死去。
　　我必须让自己做点儿什么，必须做点儿男人该做的事儿。不然，我总是觉得我的人生太平淡了，生活也太庸俗了，没有令人骄傲的壮举，也没有令人赞誉的攀登，我将悔恨终生。金钱财富又算得了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想坐在金钱和财富的交椅上侃侃而谈，谈论人生起起伏伏，谈论生活美满与富有，那样我会活得很抽象很空虚，我更不想成为金钱和财富的奴隶，为了钱而奔波，为了钱而失去男人的勇气。人，生来就是要探寻那些未知世界的，那是我与生俱来的愿望，那是我向往已久的男人天地。
　　托木尔峰，上天塑造了你坚硬无比的性格，你也就有了铁一般的坚强意志和冰冷的体温，俯视着世事沧桑的演变，看着一茬一茬春绿秋又黄季节的变换，看着一拨儿人来了，另一拨儿人又走了。无论我们是来还是去，你都无动于衷地傲然矗立着。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你的信念，就连时间老人也奈不何不了你倔强的脾性，硬是把时间都熬得白发苍苍。
　　时间从你的血液里流过，岁月在你注视的目光里老去，把雪白的发丝化作轻飘飘的雪，掩盖你钢筋铁骨一般的身躯；无论我们欣喜的欢笑还是懊丧的痛哭，都不能打动你冷酷的外表，而你更像似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无论悲还是喜，无论春绿还是秋黄，都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因为你看惯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你早已熟视无睹了生活的起起落落。我了解你的向往与渴望，我知道你的等待与守候。当我蓄积足够的力量与勇气，抛下所有生活的烦琐与牵绊，我已经做好了挑战一切困难的准备，带着对你无限崇敬的心情，带着我多年来的夙愿和期盼出发了。
　　面对苍茫辽阔的天山山脉，我只想对着茫茫的天山大喊一声：托木尔峰，我来了。
　　
　　四
　　我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什么，可我知道，我注定是要满载而归的。我会装满我的记忆的口袋，装满我相机的内存卡，把你冷酷的思想带回来，把你千百年古老的冰雪恋情带回来。我是贪婪的也是最懂你的人，我懂你冷峻面孔下的温柔，我懂你沉默的价值，我懂你每一条小溪的思念，我懂你等待的眼神，我懂你心里满满的爱。
　　托木尔峰我们是五百年前的恋人，我的前世一定和你相约好了，在今生今世谈一场绝世的爱情，在雪花飘飘中举办一场最美丽的婚礼。我们不要俗世的婚礼和那些俗套的礼节，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与庆贺，我只想在我们默默相对而视的时候，我拥有了你，你也拥有了我。没有音乐也没有宏大的场面，我却听明白了你的心跳，我却读懂了你眼神里的深情。这是我最淳朴的想法，这是我想要的爱情，有了这样绝世的爱情已经足够了。
　　我每一次的感动都发自心底深处，每一次按下快门我都感觉到怦然心动的快感，我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忍不住幸福的眼泪像春雨一样缠绵，像春雨一样稠。我撒开贪娈目光，捕捉每一个令人激情满怀的景致，我想把这一切都刻在记忆的底片上，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咀嚼，喂养我那渴望神奇的灵魂，喂养我那饥饿的艺术家的梦想。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此刻如火山喷发的热情，胸膛里就像被点燃了一把烈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我满怀的激情。是的，我是该做些什么了，不然我会辜负你的等待与期盼，我会错过人生最壮烈的爱情。托木尔峰，你就是等待我几个世纪的情人，默默地守候着那份孤独那份寂寞，默默地等待着我翻越千山万水的脚步。
　　是的，我没有任何理由等待下去了，带着我对你的敬仰与爱慕，我要出发了，相约我隔世的情人，寻找我心底一个世纪前的爱情。托木尔峰年复一年的雪花飘落，那是你飘垂千年的婚纱吗？那是你最圣洁爱意的表白吗？我不管你演绎多少绝世空前的爱恋，也不管你等待几个世纪冰冷的枕头，留下多少相思的滴泪，我要用最温情的手指，触摸你冰冷的肌肤，我要用最缠绵的情歌，温暖你被冷落的胸膛。此时此刻，我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只想大声地呼喊：托木尔峰，我来了。
　　
　　五
　　朋友、向导、助手、马匹还有帐篷、食物和水，一切都准备好了。出发了，我们踏着从没有人走过的悬崖峭壁，趟过一条条冰雪刺骨的河流，也翻过了一道道连鸟儿都不愿翻越的山谷和峻岭，用我们对你的虔诚与崇敬，接近你那圣洁的灵魂，走进你默默俯视的眸子。可我怎么也走不进你高傲的胸膛，虽然近在咫尺，却总是徘徊在你的脚下，揣摩着你冰冷的思想和内心的火热。当我一步步接近你，我却总觉得你是那么的遥远，也许我这一辈子也没办法靠近你英雄般的灵魂，或许我只是一个单相思的男子，无数次向往男性天空的辉煌与璀璨，无数次想象着男性世界的精彩与无悔。
　　然而面对你冷峻的样子，我只能熄灭内心的烈火和杂念，我一辈子都将是一个单相思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你的情网，徘徊于你冰冷的门外。是的是的，你是那样的高洁与神圣，是那样的坦荡与豁然，世间的恩怨情仇和你是没有们关系的。你不会与一个凡夫俗子谈恋爱，更不会融入世俗的儿女情长之中。此时此刻，我只剩下了敬仰和爱慕了。是的，你从来就没有过儿女情长的思考，当然也就没有轰轰烈烈爱一回的准备。可我却坚信，是你不愿意降低自己高贵的身份，不愿意与这俗世的恩怨情仇扯上关系，所以你宁愿寂寞孤独的纠缠，宁愿矗立成一种冷漠孤傲的山峰，也不愿说出内心的秘密。 共 8020 字 2 页 首页12下一页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