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处》:难道制造了痛苦的他不比你的艺术更聪慧吗？
奥斯卡·王尔德（Oscar·Wilde，1854~1900），19世纪出生在英国（准确来讲是爱尔兰，但是当时由英国统治。）最伟大的作家与艺术家之一，以其剧作、诗歌、童话和小说闻名。唯美主义代表人物，19世纪80年代美学运动的主力和90年代颓废派运动的先驱。
事实上，在《自深深处》之前，我只读过王尔德的一部作品，即是著名的《夜莺与玫瑰》。因为是短篇兼童话，从中我很少读出王尔德这个人本身，而是看到了他的爱情观，那唯美却凄绝的爱情观。读罢《自深深处》之后，我方才知道，他的爱情观即代表他的写作风格，而他的风格又源于他的性格。
他的一生，就是唯美却凄绝的。他很早就展现了超凡的文学天赋，亦在很早就展现了唯美主义的思想倾向，二十岁时便成婚，之后又有了两个儿子，乍听上去就是家世卓越出生的“人生赢家”标配。但他的与众不同注定他这一生将经历诸多波折，譬如他异常自恋，譬如他是外貌协会的鼻祖级人物，再譬如，他因与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王尔德昵称其为波西）交往四年而受到对方父亲的言辞控告，这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在“同性恋”一词都尚未诞生的年代里，更不可能存在任何程度的宽容。他被斥为“鸡奸者”，一夜之间，他就从众人尊敬的艺术家变为了所不齿的对象。之后他入狱两年，三年后便去世，年仅46岁。
尽管我距离完美相差甚远，但你仍然可以从我身上学到很多。你是抱着向我学习生活之乐和艺术之愉的目的来到我身边的，或许冥冥之中，我是被上帝挑选来教给你一个更灿烂的秘密:痛苦的含义以及蕴含在痛苦中的美丽。
掩卷，除了随王尔德对昔日恋人的厉声指责而一同悲愤之外，更多的是叹息，叹息男子之幽怨竟也如此令人辛酸哀痛。在王尔德与波西交往的四年中，他不但失去了家产与宝贵的时间，更为严重的是还失去了作为艺术家的创作空间及灵感。
可他在此过程中却明白了一件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开篇附上的那句“我是被上帝挑选来教给你一个更灿烂的秘密:痛苦的含义以及蕴含在痛苦中的美丽。”——在狱中的两年里，除了遭受痛苦之外，他懂得了苦难的本质与苦难的内蕴之美。曾经他将自己“完全限制于花园树木中见阳的部分，避开了树木阴影昏暗的另一面”，而入狱之后他却不得不在囹圄深深中感知阴翳与炎凉。这其中巨大的落差不止于命运弄人，波折创造的更有苦难之于他的意义。
苦难之于王尔德，意义之一即是虽然他笔下的文字仍然咄咄逼人，可却丝毫不含仇恨，不含报复之欲，而是恋情结束之后的凄婉痛诉，是由深深处发出的绝望的爱之回响。他说，“爱能读懂写在最遥远星星上的诗篇，恨却令人眼盲”，正因为遭受牢狱的苦难他才对爱理解得更为深刻和透彻。后悔与爱毕竟是两回事，他虽然无尽悔恨曾与波西一起蹉跎的年华，但他却不否定自己对于波西的爱反而坦诚承认，坦诚地告诉贬损他的世人他心中炽烈的爱。“爱的目的就是爱，不多也不少”，这句话与康德的“为艺术而艺术”何其相似，在艺术与爱这两方面，王尔德都是纯粹至极的，诽谤也好诬蔑也好甚至是曾经恋人毫不关心的态度也好，他都全然接受，就算身心俱疲备受煎熬，他也依然保持着精神上的独立，只因他知道，他以前走过的花园，还有另一半未去探索。
这便是苦难之于王尔德的第二个意义——花园的另一半里，藏着艺术的真谛。狱中生活让他产生了只愿意与艺术家和受难者即懂得何为美和何为苦难的两种人交往的想法。即使苦难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连何为幸福都很难感知，他却从苦难中读出了别样的意境，关于生命盈而不张的以柔克刚力量，关于创作和真实的调谐状态。《自深深处》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书中记录下的经历、悔恨、悲喜交加、关于艺术与爱的反思和酝酿，一切都离不开那份苦难，那份自深深处又直触内心深处的苦难。事实上，古希腊最好的戏剧非喜而为悲，而读莎士比亚的《奥赛罗》也比读《仲夏夜之梦》拥有更为磅礴澎湃的心绪，苦难创造的艺术是最深刻的艺术，艺术可以不是美，但不可以不含地球之盐的分量。
“欢笑背后可能隐藏着粗糙、坚硬和冷漠的性情，但悲伤背后总是悲伤。痛苦不像享乐，它不戴面具。”苦难总是不加粉饰便能轻而易举地给予人沉痛一击，但这一击并非全然为悲伤，就好比王尔德曾经说“悲伤后面总是掩盖着另一个悲伤”可他在狱中却将这句话重新陈述为“悲伤后面总是掩盖着一个灵魂”。苦难之于他的第三处意义，便是为他提供了一次检验灵魂高尚与否的机会。在这份考验面前，他没有丝毫畏惧与遮遮掩掩，而是以病弱之躯撑起自己光辉的思想，对拷问一一作答，给出一份令世人惊愕而敬畏的答卷，即使身体饱受折磨，灵魂也依然保持超然。王尔德留下的这些关于他对艺术、宗教、爱与恨最深刻的哲学阐发，是当之无愧的“千古绝唱”。
在人生的每一个当下时刻，人既是他未来的形象，也是他过去的样子。艺术之所以成为象征，是因为人本身就是一种象征。
那么，王尔德是一种怎样的象征呢？他直陈自己是关于现代艺术最为杰出的引领者，且不去争议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文坛风象，仅仅看他在童话、诗歌、小说、戏剧这诸多体裁均取得的重大成就便知此言虽狂却也分量颇重。
但我觉得他并不只是唯美派与颓废派的先锋，他更创造了一种思考与抗争的模式，即忠诚的书写自己内心的情绪和声音。生命之树长青，废墟也有其独特的美丽所在，任何时候都守望一种当归之处，难道制造了痛苦的他不比你的艺术更聪慧吗？
我们该是很相配的，如果命运之神没有开这么个玩笑，我们该有个世俗意义上的美满结局。
毕竟我们两家世交，才貌相当，又曾有过相似的梦想。
但是就是一个点出了差错，从此人生只是交线。
我第一次见周怀瑾，是去周家登门拜谢周伯伯的雪中送炭之恩。周伯伯是我父亲多年的棋友，在我父母出车祸，家中大乱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只听父亲说过，周伯伯不同于他的那些商业伙伴，他们是彼此真正的知音。除了围棋，其他一概不谈，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可我没有办法，在父母走之前，我还是象牙塔里的公主不食人间烟火，一时之间来不及悲痛父母的离去，就要匆忙面对商场上的豺狼虎豹。可他们又岂是我一个刚出社会，从未经历过商场腥风血雨的大学生能应付的。我上门去求周伯父时是孤注一掷的决定，铺天盖地的压力向我袭来，我却不知如何去抵挡外界的风雨。在那个时候，周伯父是我唯一的希望。
后来我无比庆幸父亲与周伯父的结识，在我最弱小的时候，是周伯父给了我成长的时间和机会，让我撑过了那段难挨的时光。
那段时间，我已不想再去回忆。在一切步入正轨时，已经到了年关。往年家里早早的就会备齐年货，妈妈会忙忙碌碌的计划过年时的人情往来，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今年，想到这我冷笑一声，难怪老话说，患难见人心。往年的“叔叔伯伯”在这一年里可是非常的“热情”啊，可惜我这个侄女“不识好人心”。这么一闹，往年热热闹闹的家一下变得门可罗雀。
过年那天，我特意去了公司，把年前的工作好好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我把爸爸的工作日志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那在我从小到大的成绩单，每年生日贺卡上必然会出现的熟悉到看得眼睛发酸的笔迹，写出我过去从未见过的工作中的复盘，反思，梳理。
我突然就清晰的意识到，我从小到大的守护神是真的离开了。快一年了，这一年太多事情向我涌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
窗外烟火突然亮起，照的我眼睛不住流泪。原来已经零点了啊，我掏出手机在公司群里发了个大红包：“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泪眼模糊里，我看见群里一片感谢。想必，此时的他们正在和家人团圆吧。可我，再也没有家了。
第二天，我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老板，您让我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我到哪去接您？”宿醉后麻木的大脑逐渐清醒,我只觉得眼睛疼的睁不开：“你来公司吧，幸苦你了。”
收拾好后，我坐上了去周家的车，今天大年初一，周家帮了我如此大忙，我必然是要上门拜年道谢的。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我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笑着向出来迎我的伯母快步走去：”你这孩子，昨天要你来家里吃年夜饭，硬是不肯，今天早上过来，路上多难走啊。“
”哎呀，伯母您就别说我啦，我今天不就过来了嘛。路上不难走，我是让司机把我送来的，伯母外面冷，可别冻着。”
我扶着伯母，满脸笑意的听她说话：“我家那个混小子，到现在还没有起床，跟个懒猪似的，也不知道他在学校里是不是也这样。还是你懂事啊，又聪明，他能跟着你学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可别这么说了，我以前在学校时只要没课就不会起床，连饭都要我室友给我带，在家更是没事不会处房门，这都挺正常的。”
我想起之前听说的事：“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前几天听同学说，我们学校这两年出了一个天才人物，组建的团队参加计算机安全大赛蝉联了两届冠军，把安平大学气坏了，学校可把他当宝呢。听说业内大拿薛老师也有意收他当学生，我也很想看看是怎样的少年天才呢。”
伯母微微一笑，满脸的骄傲，却还是说道：“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做的好玩的东西。”进了屋，便看见伯父在一个人下棋。可不知怎的，我突然下意识抬头望向了楼梯处。
楼梯拐角处，一个男孩边下楼低着头看着手机，很认真的样子，却不知怎的透出一股无谓随意的感觉，他在男孩中应该也是偏瘦的，偏偏长的很高，身形便显得有些单薄。忍不住。。。。。。便让人有些心疼，我莫名的划过这道想法。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头视线不偏不倚的看向了我，他的眼睛太黑了，似乎连光都可以被吸进去。当他看向我时，我连呼吸都窒了窒。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过头，又感觉不对，这像是偷看被当场抓包。我难得感到一丝窘迫，耳尖也悄悄热了起来。幸好这时伯父打破了我的尴尬，“下来了啊，正好来见见你安伯伯家的姐姐。”
“这是安意，你安伯伯家的姐姐。这是我家小子，周怀瑾，你叫小瑾就好。意意，你是不是也是明大毕业的？””是呀，我还听说过你。“我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当年他一入校就引起了全校轰动，他是天之骄子，家世好，人也聪明，最重要的是好看的雌雄莫辨。连当时大四忙毕业忙得昏天暗地的我都听说过他。听说，当时有很多人觉得他是同，直到他谈了个女朋友谣言才不攻自破。
没想到，一直听说的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第一次见面竟是毕业后，到他家来拜年。突然看见他，还真是，恍若隔世。
他看了看我：”学姐好。“”哈哈，你好呀，小瑾。“我看着他的眼睛，漆黑澄澈，莫名就让我联想到婴儿的眼睛。
“意意啊，他马上暑假也要实习了，你那不知道方不方便，让他去你那实习。学姐带学弟嘛，他在家里实习也学不到什么，不如让他跟在你旁边学点东西，你可别对他客气，该干嘛让他干嘛。“
我虽然不觉得他能跟着我学什么，我自己都在跟着伯父学习，却也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又聊了会天，一起吃完了饭，周伯父叫我陪他下几盘棋。最后一局结束时，伯父看着棋盘意深味长的说道：”每个人的棋路是不一样的，下棋也没有标准答案，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看我们下棋的周怀瑾突然开口：”我觉得，学姐的棋路很好，取他人之长，也有自己的想法。“
听见他夸我，我有些意外。除了见面时他叫了我一声之后，就再也没听见他说话，想不到他会夸我的棋路。他依旧盯着棋盘，可我分明看见他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椅子的把手。
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指指尖发白，越发衬得双手修长脆弱。不知道。。。。。在思绪进一步发散之前，我及时打住。
第一次发现，我也是个好美色的人。
下完棋，时候也不早了，我婉拒了让他们送我回家的好意，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也算是消食，我是真的不想太早回家。昏黄的路灯映着天空的飘雪，四周寂静的能听见自己踩在雪里吱呀吱呀的声音，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不放空自己。
脱去所有伪装和小心，安安静静的走走，就让人又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只是，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有个人陪我就更好了。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我就失笑摇摇头，又在异想天开。。。。
”学姐！“我震惊的回头，路灯下的少年披着满身白雪向我跑来，美好的像是当年年少时做的白日梦变成了现实。
我想起当年很喜欢的一部言情剧里的台词：”总有人会披星戴月的向你奔来。“明明月光不亮，路灯昏暗，可这个少年却如星辰般在我眼中闪耀。
我看着他气息急促，好看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红晕：”学姐，我送送你吧，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太安全。而且，“他避开我的视线，”晚上寒气重，学姐你穿的有点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
其实出来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寒冷的天气，但是习惯不是不冷，穿上大衣，冰冷到僵麻的身体逐渐回暖，大衣很大，寒冷的风被严丝合缝的挡在外面，我的心也莫名温暖了起来。
他一直沉默的走在我的外侧，只能听见我们走路的脚步声和远处马路上汽车隐约的呼啸。可能是大衣太过温暖，又或者是这两天突然涌上的疲惫，我突然就觉得此时的气氛正好，不愿开口搅了这难得的平静。
路再长也有尽头，到了我家门口，他停了下来。雪融化在我们身上，全身湿漉漉的分外狼狈，可他依旧那么好看，果然好看的人不论怎样都好看。我心里默默想着。
”我知道你。“他直白的看着我，眼睫毛湿漉漉的，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纯情：”你做的那个模型我见过，我的导师非常欣赏你，说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最后没把它做下去，很可惜。“”然后呢。“很久没有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了，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问他。
他定定的注视我很久，突然笑得很开心：”你原来是这样的。我之前一直知道你是很优秀的人，但现在，你鲜活起来了。“我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是吗，你也是啊，百闻不如一见。“我想了想，觉得我们这样站在门口说话有点傻，”你要不要进来吹一下衣服，不然可能会感冒的。“
“不用，你早点休息吧，我打车回去。”他送我回来大可以打车，可他却陪我淋着雪走了好久，可不可以，让我自作多情一下下？
我收回脚步，转身将我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拿了出来：“衣服我洗干净了还你，另外。。。。。。”他歪了歪头，示意我接着说下去。我看见他那个样子，心跳加速，屏住呼吸快速说道：“今天的雪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雪景。”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快速转身逃开了，直到进了卧室，我才冷静下来。
我长吸一口气，回想起刚刚对周怀瑾说过的话，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或者直接让周怀瑾忘了我这个人。啊啊啊啊啊啊，一上头就找不着北了，初次见面，就直接和人家说这话，别人怕不是以为我是个老流氓。
就在我还在为之前的行为懊悔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把手机打开一看，刚刚加上的周怀瑾发给我了一条非常礼貌的消息：”已到家，学姐早点休息。“我捏着手机等了等，除了这条之前送他上车时嘱咐他到家给我发的信息，就再也没了动静。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也是，我和他也只是校友罢了。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我苦笑一声，倒在床上，闭上眼却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夜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也许是因为昨天见过了周怀瑾，梦中破碎的片段里最为清晰的就是大四时我在老师那里第一次听说周怀瑾的时候。
我并不是计算机系的，但是出于兴趣我大一下学期便一直在旁听计算机的课。
薛老师很喜欢我，当我想尝试自己独立设计一个有关于数据保护的软件时，薛老师非常支持我，他觉得我有关的设想很好，鼓励我大胆去尝试。当时我把大概的模型给他看时，我第一次知道了周怀瑾，薛老师向我推荐过他：”安意同学啊，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建议你找一个搭档和你一起做这个软件，你一个人还是有点吃力啊。我认识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是今年计算机系的新生。他在计算机和数学方面都很厉害，你的想法加上他的技术，我觉得你们成功的概率会很大。”
当时我把模型做出来后，我就清楚的认识到，我的能力有限，这个软件如果想能达到我最初的设想，我就必须找一个足够有能力的人和我一起做。所以当我听到一向严苛的薛老师对一个刚刚入校的新生赞不绝口时，我马上就对他产生了好奇，希望找他聊聊关于搭档的事。
可惜，他当时一直在准备竞赛和做自己的项目，本就很少上课，每次来学校不等我过去，就有匆匆走了。不得已我原本准备拜托老师与他联系，但还没来得及说，我就突闻噩耗，之后处理爸妈后事、学习管理公司事务、毕业等一系列兵荒马乱的事向我袭来，这事也就耽误了下来。
但现在想起，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我的人生没有突然拐个弯，是不是现在就在和周怀瑾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工作，在工作的间隙也许会聊聊天。也许。。。。。。现在我就是他的同门师姐。
这个念头，在见到周怀瑾的那刻起就在我脑海里萦绕。我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想起他昨晚言语中流露出的对那个系统未能完成的遗憾，我升起了一个念头，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吗，关于那个软件，你有兴趣试试吗？”
一整天除了工作的时候，我一直都忍不住看看手机他又没有回复。可惜，一直到晚上他的对话框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就当我懊悔不该莽撞地发这条消息，准备给他发条消息解释时，我等了一天的对话框弹出了条消息：“抱歉，我平时不太看手机。你想把那个系统交给我做？”
“这是我的荣幸，但是我之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软件，如果你交给我，我只能保证一定会尽我所能。”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没能把它做完，只是想把它做出来作为一个纪念。之前薛老师也和我推荐过你，当时我就准备邀请你来做我的搭档。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这件事就搁置了，昨天你提及这事，倒也是缘分。正好我没时间做，半成品放在那里也可惜。我也很想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我顿了顿，继续写道：“我没时间，也没有能力继续做下去，所以请求你来试试，无论怎样都比现在好，当然你没时间就算了。“
按下发送，我有些紧张，眼睛死死盯着对话框上时不时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就在我心一点点沉下来时，他发来了简洁的答复：“我会尽力的，也请学姐尽可能的协助我。”
看到他的回复，我嘴角不自觉的疯狂上扬，打字打的飞快：“嗯嗯，那肯定啊，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想了想，我又发了个小熊拍胸脯的表情包过去。丢下手机，只觉得心情是很久没有过的轻松畅快。
真奇怪啊，我的心情不知怎的就随着他而变化。偏偏我下意识的不想去想这个问题。我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在我心里他代表的是我过去最好的时光，让我忍不住将对过去的怀念投射到了他这个人身上。
我又做梦了。
这次我梦见了过去家里一起过年的时候。妈妈的饭菜，爸爸慈爱的笑容，还有家里人来人往的热闹。直到我醒来摸到冰凉湿润的枕头，才反应过来在做梦。我莫名感觉周怀瑾好像一把钥匙，又或许是到了时间，这一年不敢回忆的过往，这几天倒是频频想起。
过完年，假期结束之后的工作总是格外的繁杂。正当我忙的头昏脑涨时，周怀瑾的一个电话让我从工作中暂时脱身出来，“学姐您最近有时间吗，我想把我整理出来的东西给你看看，也想让学姐帮忙给点建议。”少年人的声音清澈爽朗，忙乱的工作间隙听到这样的声音真的很能抚慰疲惫的身心。
突然发现他的优点有多了一个，我一边想着，一边应道：“啊，你把东西发我吧，我等会回去了看。”周怀瑾果然效率惊人，我前几天才把资料传给他，他这么几天就有头绪了。一边佩服，一边心里有有点感叹，我用了快一年才弄出来的东西，没想到他几天就整理好有计划了。果然天才和我等凡人还是有壁的。
“学姐这几天应该还是挺忙的吧，东西还是需要我们一起讨论清楚才能做下一步计划，正好这几天我这边没事，不如我过来找学姐？”
“可以可以，但是还是以你的时间为主，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急。”我还是有点担心他做这个和自己的课程冲突，再怎么样他也是个在校大学生。不过好像是我多虑了，他的声音略带笑意：”没事的，我课不算太多，学姐放心好了。“
”总之，以你自己的事为主，不要太急着这件事。“尽管有些唠叨，但是我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我不想耽误他。
等我和他聊完了，抬头一看助理好像已经等了好一会了，正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装作是在认真办公，示意助理进来。和他打电话时，我总是很容易忽略外界。这一点，我在之前就发现了。
回到家，我发现他又给我发了条消息：“学姐，明天介绍你认识一个人，我觉得如果把这个人加进来的话，学习算法方面会省力很多。”
又是一个天才吗，我想着，“当然可以，这个事情我委托给你了，你认为他适合就一起把，我相信你的判断。”“我明天带过来你们见见吧，我相信你们也会聊得来的。在学习算法方面，她是我认识的朋友中最强的。“
盯着那个”她“，我莫名的有些排斥。后来想想，有的时候直觉真的莫名的准确。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从一醒来心情就很好，到了下班的时候，一天的期待值到达了顶峰，当我匆匆走过一排格子间时，我似乎隐约听见零星几个还没走的员工的小声讨论：“老板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走的也很早，是要去约会了吗。。。。”
我有些好笑，这都是些啥猜测啊，真是天马行空的好笑。如果和周怀瑾谈。。。。。我又一次忍不住想起他那天晚上陪我在雪里散步时，安静的看雪的样子。路灯昏黄光晕映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过分精致的五官，如同冬日的一杯温水，清清淡淡又抚慰人心。
如果和他谈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他不会说什么，但你需要的时候就会发现，他总能体贴而不失分寸的照顾到你。
出了公司又走了段路，隔着玻璃就看到了那道如松的身影。当我看到他时，似乎是若有所感，他扭头又正好看到了我。我忍不住看着他笑了起来，这才第二次见面，可每次我看他似乎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的视线。
走进咖啡馆，我有些意外于他会选择这一家，这家隔壁还有一家更加小众安静的咖啡馆，我以为他会选那一家。但当我看见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我明白了原因。我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周怀瑾谈的女朋友，想必就是她。
之前我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如果他真有女朋友的话，我之前对他表露的心思简直太不要脸了。
那个小姑娘长相明媚，一双弯弯的杏眼盈盈含笑，看着就是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天之娇女。她坐在周怀瑾的身边，一个娇媚一个温润，我想起他在我面前对她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美，看着两人，我只想到一个词：天作之合。
等我坐下，示意服务员随意给我上一杯美式之后，周怀瑾看了看我们俩，先向我介绍道：“学姐，她是我之前参加比赛的队员，和我同届，叫张笑然。她在人工智能算法方面挺有研究的，现在在沈教授实验室里帮忙。”
“笑然，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学姐，她不是我们这个专业的，但是我给你看的那个模型就是她做的，她提出的想法。”
张笑然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学姐你好呀，模型之前怀瑾给我看过了，学姐你的思路很棒。看得出来学姐挺厉害的，很高兴能加入学姐的项目。“眼前的张笑然笑意盈盈，眼里满是真诚。
我笑了笑：”谬赞了，你们才是真的很厉害，我这些东西也只是搞的玩，现在想做出来也只是想圆了自己之前的一个遗憾罢了，我很高兴可以请到你做这个东西。“
我们简单的认识了一下之后，怀瑾拿出来一个文件夹，将里面的资料分发给我们：”你们看看，这是我大概的一个梳理和想法。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一起讨论。
“也许是因为正在讨论的是自己的专业领域，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不知不觉就完全沉浸了进去。在讨论中，他完全褪去了平时的温和疏离，他会因为对同一个步骤不同的想法而直接犀利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批驳对方的观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我看见了一个天才对自己的自信和平时隐藏起来的桀骜锋芒。
我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和张笑然互驳的剑拔弩张，却又因为两人对一个问题的默契而相视一笑。两人激烈的讨论我完全插不上，看着他们争论的样子，我好像能透过这一幕看见他们一起参加比赛时的日日夜夜。那些日日夜夜，都是我没有办法参与的过往。
心口闷闷的疼，可偏偏理智告诉我我没有理由去难过，他和我才见过两次面，我不应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他。
最难挨的不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是连难过都没有资格，就连想找个人倾诉，也无从说起。所以只能欺骗自己的心，告诉自己，我并不喜欢那个人，我只是一不小心被他的外表吸引。
等他们回过神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抱歉啊，我们太专心了。“周怀瑾歉意的笑了笑，此时的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少年。
”没关系的，你们也是为了我的东西，我都没什么能做的，这才让我感觉很抱歉。“我冲他们笑了笑，心头的隐痛，就让它过去吧。就像之前那样，没什么事过不去的坎，不过是有些好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出了咖啡馆，我坚持要将他们送回去，作为一个学姐，送送帮忙的学弟学妹是应该做的。在车上，大概他们觉得刚刚讨论的太认真，忽视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张笑然一直试图活跃氛围，虽然我并不太想说话，但看着小学妹努力找话题的样子，我还是不好意思让她尴尬。
抛开私人感情不谈，这个学妹愿意过来帮忙，我无论如何都是欠他们一份人情的。更何况，他们真在一起了，你情我愿，我又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呢。周怀瑾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他吧。
将张笑然送回学校，周怀瑾原来是在外面住，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我坚持将他送到公寓楼下。路上，没了张笑然的刻意调节，车里一时寂静的只能听见发动机轻微的声音。
奇怪，回忆起来我们少得可怜的单独相处的时间大多都是沉默，可不知为何，今天的沉默如同一张保鲜膜，在车厢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悄无声息的将我包裹，让我踹不过气来。
”到了。“车厢里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他到了。我回过神：”嗯，今天谢谢你了。“”别呀，学姐。“后视镜里，他的眼睛温柔明亮：“我喜欢这个想法，学姐你找我时，我其实是不敢置信的。”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回忆什么：“当时，我真没想到学姐你会把这个系统完全交给我。毕竟，虽然别人叫我什么天才，可在这个领域里，我也只是个初学者。”
“那么多比我更加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可学姐你偏偏选了我。我在想，这是不是也算是学姐对我的信任呢。我不想辜负学姐的信任，我知道这个项目对于学姐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一时也不知做何反应，我甚至不敢转头看一眼他，我怕看到了他，我眼里的情绪会吓到他。我只能安安静静的听着他慢慢的说下去，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我找了我最信任的人来和我一起做这个项目，希望至少能让学姐的遗憾小一点。让学姐的过往，至少有个不赖的句号。”
他懂，他懂我为什么要坚持把这个可能都没办法正式运行的系统做出来，他知道我过往的经历。越是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我越是绝望。他知道，我回不去从前，我的人生已经在造化的戏弄下，拐了个巨大的弯，这个系统是我对自己过往的交代，对另一条路的缅怀。
又有多少人一辈子能遇到不用多说，就能懂自己的人呢？我是幸运的，我遇到了能读懂自己的人，他知道我的孤寂所以会在我一人离开时追上我陪我走完一段路，他懂我的执念所以尽力让我不留遗憾。可是偏偏让我遇到又让我错过最好的相遇的时间。他太好了，偏偏我又读懂了他的好，这叫我。。。。。。怎么甘心。
“学姐你不知道吧，当年我一入校就听说过学姐了。虽然学姐你不关心这个，但是我们老师和我们上课时都会提起你，说你是建校以来第一个非本专业的全国大学生网络安全大赛国奖得主。老师当年也很可惜你没继续学下去。同时，你还是全国最佳辩手，当时论坛上学姐领奖的照片挂了两个多月。”
随着他缓缓的讲述，我忍不住也跟着他回忆起当年的事，当年我一直在本专业和计算机学院两边蹿，课业压力很重，对于他说的这些事，我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我一直都是知道学姐的，也有过好奇学姐现实中是怎样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很奇怪，我一直没有碰见过学姐。”
“等学姐毕业之后，我以为学姐可能和我再也没有可能见面了，偏偏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毕业之后反而遇见了。”我也不禁莞尔一笑，缘分这事真的很奇妙，情之一字的起始都绕不开缘。可惜，遇见的不是合适的时候。兜兜转转，虽然遇见，但他身边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又为何还要遇见呢。不过是徒添遗憾罢了。
唯有遇到情的时候，人才能清晰的认识到个人有多么渺小，感受到那种拼命挣扎命运之绳却越缠越紧的无力。
“见到学姐的时候，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壁画中的人走出来了一样，以前一直远远看着的人走到了自己面前。让人感觉像是做梦。”
唯有沉默。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对我不过是对学姐的欣赏，他的身边已有佳人相伴。他们志趣相投，也有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和我不是一路人。可心中的荆棘在疯狂蔓延，叫嚣着要不顾一切的将我心中所想告诉他。
可注定没有结局的事，又为何要去做呢，不过是让彼此徒添困扰罢了。说了，以后便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学姐今天也累了，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回家给我发个消息吧。“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周怀瑾的嗓音莫名变得有些沙哑，说完这话，他逃似的下了车。
如果我当时不是那么胆小，心中的顾虑没有那么大，没有自己把自己圈起来，是不是可以听出了他暗含的心意？
可惜，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所有的随手而为，都是蓄谋已久的试探接近。
一路开车，音响里流淌出慵懒沙哑的调子，路边掠过的光影透进飞驰的车里，封闭的车厢隔绝了外界的干扰，直到现在，我才慢慢冷静下来梳理自己的思绪。我真的爱他吗？抛开顾虑的一切，不带任何外界的视角审视自己的内心，我是爱他的。
这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是爱他的，在还没有见过他之前，我就对他有了好奇和欣赏。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唤醒了我之前刻意不去想起的父母出事前恍如隔世的生活。那个时候是我最美好的记忆，在父母的庇护下我可以由自己的好恶去选择自己的道路。
父母的离去不是不难过，但当时的我不得不把情绪忍着，先处理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其实，如果他没有出现，我是可以一个人慢慢自己消化完这些情绪的。可是，他看懂了我，原本我可以坚强，但一旦有个人看到了我的脆弱，就怎么都绷不住了。
简而言之，虽然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出现慢慢在治愈我，我对他莫名的有种依赖。
我以前总觉得爱上一个人一定是在长久的相处中，慢慢习惯，慢慢爱上。真正的爱情没有那么多上头和冲动的浪漫，一定是细水长流中的点点滴滴透着爱意。可是爱情果然难测，现在我才发现以前的我有多可笑，爱情没有对错，它有太多种，不是身在其中，旁观者又如何定义什么是爱情。
我爱他，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机会可以告诉他，我爱他。如果他身边没有相爱的姑娘，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爱上我。但是来迟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这段爱恋，只有我自己知道，也只能我自己知道。
真奇怪，当我发现自己爱他时，明明没有风，可爱意如同随风生长的野草，在我心里疯狂滋长。可是，最终还是要归于寂静的。
野草永远没有向阳见光的一日，它的最终归宿也只是在无人处肆意生长，被发现后一把火烧尽，又在来年再次迎风生长。周而复始，不过是折磨我罢了。
我胡乱的想着，在夜里辗转反侧，又将一切无法说出口的感情交给深夜替我隐藏。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怀瑾和张笑然时不时过来找我讨论下系统的一些修改问题，我看着他们举手投足间的默契，看着他们聊起同学间的趣事。那些都是我回不去的青春，更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我们是两条相交的线，短暂的交集也没有办法改变各自远去的结局。
又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但是今年我心里却没了往年这个时候的烦躁，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窃喜于周怀瑾将来我公司实习一个暑假。
在最燥热的天气里，周怀瑾的到来给热到死气沉沉的公司注入了一抹清凉。少年实在是好看的有些过分，还带着学生的干净清爽，让见惯了职场老狐狸的办公室姐姐们都有些春心萌动。眼见随着周怀瑾的到来让办公室气氛都染上了”春天的气息”，平日安静的办公室都隐隐有些躁动起来了。让他帮忙打印文件，帮忙送资料的声音也时时响起。
这样下去导致的结果便是，没出两天，周怀瑾便把我公司各处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就连保洁阿姨他都和人家混了个脸熟。不止一次我自己下去取文件时看见他身边围着一群男女老少聊得热火朝天，让他出来实习，他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办公室的团宠。就连跟着我爸打江山，公认为人严苛至极的秦伯，我上次亲眼见着他和颜悦色的不知在和周怀瑾说些什么。
他还真是打破了我对天才的刻板认知，我原先还以为天才都是桀骜不驯，从不会太在意外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都专注于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突破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的极限。享受着探索世界极限的人，又怎么会注意到他们眼里的不必要的“麻烦“呢。
但是这样的发展也是我之前远没有想到的，看着他受欢迎的程度，我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之前将他调到下面是为了让他了解一下公司的基本运转流程，现在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了解了差不多了。我转念一想，前段时间去看周伯父的时候，伯父又特意叫我带着他学学，虽然他不太想接摊子，但至少交给别人打理也不能被别骗了去。嗯，既然都把流程摸个差不多了，干脆就让他过来跟着我看看吧。
等到小赵把这个消息和他们说了之后，我在走廊都能听到他们的唉声叹气。嘿嘿，此时此刻，我终于感觉到当老板的快乐了。我笑了笑，难得的感觉到了得意。”吱呀。“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扭头就看到周怀瑾推门出来，我们正好来了个尴尬的对视。他好像也没有想到我就在外面，一时间竟难得的有些无措，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了红：”学姐，我这正准备上去，学姐有什么吩咐吗？“我能有什么事呢，难不成我告诉他，你来的这段时间我天天下来”拿资料“？
”没事，就是偶尔下来看看，你先上去吧，可以先研究一下资料的整理归纳。“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嗯，好，那学姐有什么事就吩咐我。“
下午公司有个准备了好久的大项目要谈，在会议室里我简直是穷尽了毕生之力，终于将项目谈了下来，送走了难缠的大客户，我又马不停蹄的上楼看资料，看企划，核对合同条约。
之前父母过世后，几家常年合作的公司都和我撕破了脸，现在虽然公司上了正轨，但是我也在忙于重新物色合适的合作公司。在没找到之前，很多公司业务说实话是有些吃力的。因此，我也常常加班。
办公室的灯突然亮起。我这才发现周怀瑾还没有走：“你怎么还没走啊，这有点晚了。”“学姐你不是也没走吗，之前准备等下班之后和学姐说一下关于软件的事。后来发现学姐你一直在办公室里没出来，敲门你也没反应，就有点担心。”他站在门口，温和的笑着，冲我晃晃手里提着的袋子。我闻到袋子里飘出来的食物的香味，胃好像突然被唤醒，这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
“我是来叫学姐吃饭的，我已经吃过了，这一份是给学姐点的。”“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呢。谢谢你啊。”我招呼他过来坐，”给你点的饺子，不知道这家怎么样。“
随着饺子和调料的盖子被揭开，饺子的香味和醋的酸味弥散开，刺激的本就饥肠辘辘的我忍不住疯狂分泌口水，没有说一句话，我迫不及待的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肉香四溢的汁水点缀着些许酸味，味道绝佳，醋味正好中和了肉馅的腻，将饺子的鲜味衬托的恰到好处。
一个饺子下肚，正好将分泌的口水一同咽下肚，我这才敢开口说话：”太好吃了，这饺子你从哪里买的啊，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我真心实意的赞叹，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之前只有在他家吃饭时，尝到过类似的味道。那一次是周伯母亲手做的。
这一次的饺子特别好吃，我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给我买饺子的人。听见我说饺子好吃，他很开心的笑了笑：”我之前看你在饭桌上吃饭，其他菜夹的都不多，饺子夹了几次，就在想你会不会很喜欢吃饺子。“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在闪闪发光，难得的透出些孩子气的得意。
我只看了一眼，就低头不敢看他，每看到他不同的一面，我就忍不住又多对他心动一分。之前不敢让他上来，就是我猜到每看他一次，我便会更心动一分。怎么敢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呢，他哪怕不做什么，只要看到他，我的心就背叛了我，只为他而动。
咽下一个饺子，我含糊的应道：”是啊，我是挺喜欢吃饺子的，以前妈妈总是会给我做饺子吃。这家店在哪里啊，味道真的很好。““啊，这个。。。。下次吧，下次告诉你。”如果我抬头看一眼，会不会就看到少年的窘迫和羞涩呢。
可是我没有，我只看了眼时间，匆匆将剩下的几个饺子吃完，收拾了下桌面，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好啊，等会我和你聊聊关于软件的事，马上就快做好了。”“嗯，这样啊，其实这事不太急，你做的挺快的。”
“。。。。。因为想把它当礼物送给你。”少年声音低低的，话语随风飘过我耳边：“嗯？什么？我刚刚没听清啊。”“没什么，我想快点完成，让学姐快点看到成品。”回过头，少年的脸上带着笑容，皮肤白皙。在夜灯的映衬下，如一块白玉般温润柔和。
他太温柔了，哪怕我清楚他对我的温柔只是他从小的教养使然，却依然控制不住心的沦陷。爱情就是这样的吗，我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爱情，就发觉这种感情可能是世上最不受控的因素。这种不可控，更加剧了它的毒性，让人上瘾。让我清醒着沉醉。
坐上车，我随意的开口，想和他聊聊天：”你除了实习，还有什么安排吗。你学的很快，我也只是个新手，教不了你太多。而且，你过来实习，有点浪费时间了。“我相信哪怕他不来实习，以他的聪慧，加上从小的耳濡目染，要骗他，也挺难的。
”嗯，我准备申请交换项目，剩下的时间去米国当交换生。那里是汇聚了这个领域顶尖人才的地方，我也很想去感受见识一下不同思想的相互碰撞。也许，我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解决像学姐你的系统里运行数据过于庞大的问题。到时候，可以进一步优化这个系统。“
”学姐，到时候会给我这个尝试的机会吧？“”当然。那，你去当交换生，张笑然呢，你们应该是一起去吧。“尚未来的及思考，我脱口而出。虽然对此，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他亲口的回答。“她会和我一起去。”毫无意外的回答。我好像已经看到了他们清晰的未来，而我只是个旁观者。
把他送回独居的公寓，如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我们道别，他叮嘱我回家后给他报平安。我们的交集仅限于此，而如果不是我执意邀请他为我制作系统，我们就连这样的联系都不会有。我被困在这一个局面里，进不得，又狠不下心退开。
每和他有一次交集，我就在这明知无解的只困住了我一个人的局中不断消耗自己。我该逃离的，我告诉我自己。我不该让自己被这样可笑的感情锁住自我。
好在，接下来公司开始不断对接项目，重新寻找着合作伙伴，我每天忙于工作，常常一低头再抬起头时，一天又过去了。繁重的工作让我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等我在有精力想起周怀瑾时，已经是他结束实习期的时候了。
“学姐，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我抬头，许久没有关注他，最近他好像实习之余也在忙着准备申请交换生的材料，人似乎憔悴了些，却神采飞扬。想必，他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笑了笑，心下一片酸涩，虽然想好一定要从这段无人知道的暗恋里走出来，但看着喜欢的人真的彻底从我生活里离开，还是有些难受。“没什么，伯父对我教导良多，你在我这里实习，谈不上麻烦我。”“交换的事办好了吗，什么时候去？”
“快了，笑然告诉我，她正在调试系统，顺利的话，估计明天就可以给你。”“好，这些事，麻烦你们了。”
“学姐经常说麻烦我，太客气了，我从来不觉得麻烦，这是我的实话。“”你总是，对我很客气。“他安安静静的看着我，表情难辨喜怒。
”是吗。“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我才发现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他，我总是很客气，生怕小心掩藏的秘密被人察觉，唯有故意拉开距离，维护住自己可笑的的心思和面对他时变得格外脆弱的尊严。
在这个世上，我早已没了庇护所可以给我疗伤，所以我只有小心再小心，不让自己轻易受伤。更何况，在他面前露出心思，比什么都让我感到羞耻。
”我想，学姐你可以别这么客气，我们可以是朋友。安意，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竟感觉他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的试探，”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啊。“我冲他微笑，也好，至少我们可以当朋友，我们可以比学姐学弟的关系更近一点。我一边为此窃喜，一边又忍不住自我厌恶。怀着这样的心思，口口声声说是朋友，我可真虚伪。
”明天，我把东西给你吧。“”嗯，好啊。“他似乎有什么事，一个电话接完，他匆匆冲我说道。我点头应下，示意他有事先走。等他走后，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原本下定决心远离他，他对我来说简直像是上瘾的毒药，但他一说我们是朋友，我根本无法拒绝。
跟他相处，我根本无法招架他的一举一动。唯有他走后，我才能清醒。我必须承认，他对我影响太大了。而且这样的影响是单方面的。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了一条消息：”笑然那边说已经测试完成了，明天就可以交给你。“紧接着又弹出来一条：”明天晚上我给你可以吗？“”当然。“
明天过后，我们只会渐行渐远，这样对我们都好。
过去的心愿已经完成，过去的人也该让他随着当年的时光永远成为回忆。
我一直在等他，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好好记住这个晚上。对于我来说，无论是什么事或经历，我一定要给它一个明确的事件作为锚点。今天，就是他在我这里结束的时间。我要在这一天开始，对心里的野草斩草除根。
等待的时间并不难熬，我一直在默默回忆我们之间的事。这么一想，感觉自己对他根本没有太多的了解，我们之间的交集几乎用手指都能数清楚。
我见过他待人的温润和体贴，也见过他深藏的作为天之骄子的桀骜和自信，以及偶尔露出的少年的青涩。
我也曾看到过他实习遇到紧急情况时的稳重可靠，他和人谈判时的游刃有余。每当他成功处理一件什么事时，谦逊之下也会在无人处流露出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得意。。。。他的每一面我都深爱，我也会为他逗弄照顾流浪动物时流露出的如孩童般的稚气而微笑，会为他的优秀而骄傲。。。。
我记得这些不知何时注意到的细节，他在悄然间，慢慢掌控了我的注意力。
直到门铃响起，我才从回忆里抽身。”抱歉，这么晚才来。“周怀瑾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喘，原本清朗的嗓音平添几分性感。我收回思绪，他似乎赶得很急，额头上还带着点汗。我让开身，示意他进来：”没必要这么赶，我并不着急。“
”哦，我临时又加了点东西，就迟了些，又不想失约，才有点赶。“不知怎的，我莫名觉得他的解释似乎有点刻意的强调了”临时多加了点东西“。
”喝什么？有橙汁，纯净水和茶。晚上了，我建议你和橙汁或纯净水。““你更爱喝纯净水和茶吗，矿泉水和咖啡呢？”“还好吧，不太常喝，但能接受。”我有些意外他问这些，但还是回答了他。
“是吗，那我喝纯净水吧。”我点点头，去冰箱拿了两瓶某哈纯净水。回过头，周怀瑾正端端正正的坐着，莫名乖巧。我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抬头看向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上些疑惑。也许是夜里太过安静，他坐在我家里的样子莫名让我感到一种安稳。
就好像是他与我相伴多年，夜里等我归家的那种安稳。也许是放下前最后的肆无忌惮，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心中只有轻松平静，没了往日的罪恶感。这大概，是心中小鹿临死前最后的松快吧。
“刚刚在想什么？”我将水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想清楚一些事了而已。“我坐下时，感觉到他似乎身体一僵，又迅速放松下来。我有些无力，一些细节，最是伤人。”一些什么事呢，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也没什么，只是终于明白了很多事难强求，不如放下，给自己个解脱。“”很多事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我总是不甘心的，想尽力争一争。只有尽力之后确定无望，才肯放手。“
”当年我也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我一个人，没了给我托底的，我怎么敢随便去撞呢。“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只觉得一片疲倦，四肢都没了力气，也懒得再多说些什么。确实太晚了吧，不然我怎么一下像被抽空了力气，只觉得困倦呢。
四周静悄悄的，还是周怀瑾打破了这氛围：”东西我放这里了，你记得一定要运行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bug。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安意，你早点休息。“”好，那你回去打车注意安全。“我从来没觉得身体这么沉重过，勉强站起来送他出去，只觉得随时要倒下，完全凭着意志力在撑着我的躯壳。
“嗯，没事，我开了车过来。”他会开车？我之前从没见他开过，大多是我开车顺路将他送回去。脑中迷迷糊糊，连多想一点都觉得疲惫。索性不再去想什么，只等他走远，将门一关，踉踉跄跄的走到沙发前，直直的倒了下去。
沙发将我完全包裹住，我几乎立刻陷入了昏睡中。我不愿去想关于周怀瑾的一切，我也不想再考虑现实中的种种繁杂。不如沉睡，不如将睡眠作为我最后的庇护所。
等醒来之后，一切都伤痛和疲倦都会被抚平。
第二天醒来，全身泛着久睡后的无力感，慢慢清醒后，我决定好好把公寓整理一下。从年后我搬进来到现在，我都没有整理过家里，只有钟点工定时清扫一下。
家里并没有太多需要整理的，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最后拿了个箱子准备把一些旧物收进储物间。收拾的过程中，我又一次次回忆起每个物件代表着的过去。一整天里，我将家里过去的旧物连同旧时光都打包收进了储物间深处。最后，我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昨天周怀瑾送过来的U盘。忍不住打开了软件。
软件页面的一点一滴，都是我当年设想过的样子。些许当初设想上不成熟的地方，他也为我做了补充。在尽可能按照我的想法做出来的同时，改进的更加完善。当时的想法，现在来到了我的眼前。我深呼一口气，将U盘小心放进了箱子的最深处。
就这样了，我的青春迟了这么久的句号，现在也画上了。从此，他也只能是我的学弟，是我回忆里的暗恋对象。
在会议室里开着开不完的会时，思绪偶尔也会不受我控制的想起，之前他实习时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总会偷偷给我在椅子上额外放个护腰，也不知道是怎么听说的我腰上有旧伤。也会在助理推荐我之前我们讨论想法时常定的咖啡馆时，想起他常给我点的美式不加冰。
好奇怪，明明我不爱喝咖啡，但是之后的日子里我却总是会不由自主跑去坐坐，告诉服务员照旧上一杯美式不加冰。慢慢我好像也习惯了午后的一杯美式不加冰，想起周怀瑾时好像也没了什么波澜。心里的野草好像也没了养料在慢慢枯死。
一切都在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直到消失了许久的周怀瑾突然发了了消息，问我要不要去机场送送他。“这周六下午三点半的飞机，来送送我吧，好吗。”我几乎都能想到他发消息时的神情，犹豫了许久，我还是拒绝不了他，作为一个帮我良多的学弟，又是世交，我去送送也是一种礼节。
等到我去了机场才发现，周末机场人很多，我根本找不到周怀瑾，”你在哪里？我到了。“我一边小心的护着手上的礼物不被人群挤坏，一边艰难的在人群的间隙里找他的身影。
”安意!“我一回头，他在人群中极为显眼，难得脸上有几分焦急。我慢慢顺着人流走过去，将手里的礼物先交给他：“送你和笑然的礼物，耳机。”这耳机是助理给我挑的，我并不是很想为送他们两个人礼物而费心，感觉怪怪的。不过现在看见他们有些惊讶的眼神，我有些后悔了，这礼物只要从我手里送出去，都感觉很奇怪。
“拿着吧，离别礼物，也是感谢你们帮我完成了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一个软件。”我强装若无其事，努力摆出学姐兼朋友的架势。不知为何，刚刚还一脸焦急的周怀瑾现在低着头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旁边的他们同学好奇的视线让我感觉更加尴尬，“拿着！朋友之间送离别礼物不是很正常吗?”
他还是不肯伸手接一下，就在我感觉快尴尬到窒息的时候，张笑然的声音如同天籁：“哈哈，谢谢学姐啊，这款耳机我之前就很喜欢，可惜没货了。”她从旁边走了过来，伸手接过我一直悬在我和周怀瑾中间的礼物，打了个圆场：”学姐你来送周怀瑾，你们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还有一会就要登机了。“说完，她干脆利落的转身走回了他们同学之中。
”你在国外好好照顾好自己，也要注意安全，米国那边对留学生什么的也不算太友好。。。。。“我想了想，好像也只能说这些了，虽然我也清楚他可以好好照顾好自己。那边他也算熟悉。”这些我都知道。“他突然抬头打断我，语气生硬，我一愣：”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这是我未曾见过的周怀瑾，他好像很急切的想说些什么，死死盯着我，声音甚至有些颤抖：”真没什么了吗？“”嗯？其他的。。。。。。你自己也知道啊，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学业更不用说了，你向来挺游刃有余的。“
”。。。。。。游刃有余。“他眼角发红，深深的看着我，我差点以为他要哭出来。最后，他慢慢露出了个笑，”是啊，游刃有余。“刚刚的样子似乎是我的错觉般，眼前的周怀瑾仍然是那个儒雅的少年，他笑着重复着我的话，”谢谢学姐过来送我，我们马上要登机了，我就先过去了。“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好像永远错过了什么。”嗯，那就再见了。“我露出了个微笑，看着他转身向等在一边的张笑然他们走去，一步一步，那种错失什么的感觉越发强烈。但又能怎样呢，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挽留他？
回到家，心里像是空了一块，风呼呼的往里灌，引得我心脏发酸。
他是个天才，该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去，让他发挥自己的毕生才能，而不是困在一处，被耽误年华。终有一日，他会被更多的人看到，他也许会留名青史。有些人，耀眼的能让人记一辈子，也生来就不会被凡人留住。
等到再次听见他的消息，是在某次周家的宴会上，我听见旁人的议论：”周家这个继承人怕是不会接手家族产业啊，今年那个汉贝克奖得主就是他，听说是最年轻的一位。“汉贝克奖是专门颁给计算机领域35岁以下相关科研人才的权威奖项，他进步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料。”确实，他好像有意留在米国继续攻读，日后应该也会留在那边。毕竟这孩子一看就是醉心科研，那边的科研条件当下还是世界最优啊。“我笑了笑，记得有一次聊起，他也说过自己的想法：”先在那边学习工作几年，等四十岁正好经验丰富，精力也还好的时候就回来，给我国自己的计算机事业做贡献。“
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他走了两年，刚开始我不断想起他，尝试各种方式去放下他。但是现在，我可以很平静的想起他，不是因为放下，而是我终于可以对自己承认，我爱他，至少现在无法放下他。
”在这干嘛呢，我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刚刚还在和人聊的火热的王明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些调侃，”怎么，听见那位的消息就丢了魂啊。“显然她来时也听见了旁边人的话语。
我也不否认：“对啊，已经两年没见他了，平日里来周伯父这，也不好问这些，难得听到，一时失了神。”两年前，我头疼于靠谱有能力的合作伙伴难寻，而她当时正在创业，她刚巧和我一届，通过校友介绍，我们很快达成了合作。
之后交流下来，发现彼此都很投缘，如今也算是我难得的好友，我对周怀瑾，也就她还知道些。
听到这话，明仪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猜我为什么来找你？我听同学说，周怀瑾的恩师薛教授重病，他知道了消息，一定会回来一趟。”
听见“薛教授重病”这个消息，我人都傻了。薛老师不仅是他的恩师，也是我的。那些年里，薛老师对我的帮助不止在学业上，可以说，他对我而言亦师亦友。
他重病，我现在才知道。张明仪并不是计算机系的学生，她毕业这么多年的外专业生都知道了，只怕薛老师已经病了很久了。
毕业之后，我总是不敢去看他，当年他投在我一个外系学生的精力，不比对周怀瑾他们少多少，而我却也算是辜负了他对我的期待，所以我选择逃避。
晚宴最后我匆匆离场，逃一样坐上了车。又是一夜未眠。
找薛老师的学生要来了地址，我却止步于门口不敢进去。病房里的老头躺在床上，瘦瘦小小的身子被厚厚的被子压在下面，看得我喘不上气。昨夜我想了一夜，真正临了的时候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痛恨自己之前的胆小，看着眼前这个和我记忆里中气十足，身材高大匀称的老爷子几乎判若两人的人，我真的很后悔这些年没有多陪陪他，当年的父母的遗憾如今快要在恩师身上重演。
“怎么不进去啊？”一如当年般温和慈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仓皇转身，眼前的师母比起记忆里老了些，但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慈爱。
“。。。。。。师母，我。。。。。。”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你老师都是清醒着的，快进去吧，他最近就念叨着你和怀瑾呢。”
我刚顺着她的力道走进病房，门便被轻轻掩上：“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好好聊聊吧，我去找医生问点情况。”
我有些无措的和老师对上视线，刚刚看见我当年熟悉的严厉而暗含慈爱的神情，眼泪便不自觉的往下落。
面对熟悉亲近至极的师长，一直忍着的担心后悔，还有莫名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老师。。。。。。对不起。。。。。。我直到现在才来看您。。。。。。”
“你这孩子啊。。。。。。”现已满鬓斑白，老态尽显的老人，仍然如当年般包容着我这个最任性的学生，“就是心思重，对人也是太小心敏感了。只要是你认真思考过的，不管选哪条路，我都会为你高兴。”
“无论对什么人或事，心思别那么重，这样你活的太累了。你啊，要慢慢学着对别人敞开心扉。”“我现在，就惦记着你和怀瑾了。怀瑾还好，这孩子虽然比你小，但他稳重性子好，从来不让人担心。你啊，自打你家出事后，我就一直担心你会因此封闭自己，果然如此，我急啊。”
我看着病床上的老师，尽管疾病缠身，但依然在想着我。这么多年，虽然我不敢见他，但老师却从未停止对我的挂念。我心里更不是滋味：“老师，我现在好多了，当年是挺难受，又遇上那种情况。。。。。。不过现在，我也慢慢走出来了。”
“你性子本就敏感，当年那情况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听说怀瑾家和你家是世交，只能让他帮我看看没有什么可以帮帮你的地方，他是个好孩子。本来这是你们两人的事，外人不好多问。可我也时日无多了，厚颜仗着老师的身份，多问一句，你当年为什么拒绝了怀瑾？难不成。。。。。是因为他比你小？”
“什么意思？！我拒绝他什么了？！”我隐隐猜到了什么，脑海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想也不敢想，只能下意识的追问，也不知我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出国前，怀瑾说他喜欢你，觉得你态度不明，好像对他也没意思，就在给你做的程序里加了个补丁，你运行第一次就会有告白跳出来，他当时知道你舍不下公司，他和我说，只要你愿意接受他，他就交换两年就回来，陪着你经营公司。“
老师的声音很轻，字字句句却如最尖锐的利剑插进我心上。我的灵魂似乎在悲泣，在尖叫，它不顾一切的想飞去我心所在之处。”他和张笑然。。。。。。“我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声音，试图推翻这话语。
”他们？他们只是队友啊，之前学生里传他们在一起，我也听说了，不过周怀瑾他并不会在意这些无稽之谈，当时也没想着解释，你怎么也知道？“”听校友说的，也看过校园论坛。“
我不知之后又说了些什么，浑浑噩噩的出了医院。回到家，我再也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我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疯狂叫嚣着要去找他，一半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理清现在的情况。
到现在，我才终于懂了两年里我一直难以忘怀的，最后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到底藏的什么。
晚了两年，错过一辈子。他是鹰啊，我怎能在他正要展翅翱翔的时候，以爱为名斩断他的翅膀？
我记得我爱着的，正是少年远赴征途，誓许人间第一流的意气风发。我爱的是高悬天穹的明月，若明月奔我而来，那还是我的明月吗。
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愿成为他路上的阻碍，成为他人口中的“祸水”。
“你的爱可真是。。。。。。无私。我若是你，我必然要月亮奔我而来，不管它会不会还是那个月亮。我的爱，是绝对的自私和占有。”明仪看着我，眼里却带着回忆和惆怅。
“哪有那么的无私，我分明是自私啊。”我看着眼前被我一个电话叫来喝酒倾诉的好友，“哪怕我去找他了，现在的爱会让我们忽视所有的不适合，但时间久了，矛盾终究会显现。他现在愿意为我牺牲前途，那未来呢，我怕他怨我啊。”
“我和他本质上是一样的人，我们对自己的事业比任何东西都要在乎，我越爱他，越承担不了以后可能出现的怨。”说到底，我不是无私，我只是看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悲剧，想把彼此美好的形象留在最爱的时候。
我自私，我的爱要回报，我要让他记住我一生。
“那你呢，你想过。。。。。。去陪他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当年也是对计算机有过向往的，或许你可以去把过去的目标捡回来？”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当年刚刚把家里稳定下来我就考虑过，但是。。。。。。我亲手打理好的公司我舍不得放手啊，而且，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哪怕我现在追赶，我也没可能追的上在这个行业深耕多年的天才。而追不上的话，从头开始对我而言投入与回报太不成正比。“
我骨子里，还真是个商人。我自嘲的笑笑，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酒液火辣辣的顺着口腔进入胃里，而我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些没什么，爱而不得是人生常态，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你太理性了，任何事都权衡利弊。理性的，简直胆小。“我看着她笑笑，也不知她是在说我，还是她自己。
”前些日子他打电话回来说要回来看我，他说，他还是放不下你。“被酒精迷醉之前，我想起老师说过的话，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嗯，我就是个”理性“的胆小鬼。
许多年里，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曾对几个动心，可与我记忆里的那个人相比，终究是有些无趣。我不知我是否还爱他，但是我也始终没能找到能超过他的人。
最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在他的婚礼上。
我随着人流向他走去，他也一如当年那般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的视线，抬头对我笑了笑。
我看着他熟练的应付着来宾的祝福，他终究长成了我想象过很多次的样子，分毫不差。当年的那个尚有些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历练的成熟稳重，面对很多事都变得波澜不惊。
等着人群渐渐散去，我缓步向他走去：”新婚快乐。“除此之外，我好像什么都不能说。
”谢谢，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见我有些惊讶，他又连忙补了句：”这么多年没见，想问问你近况。“
我笑了笑，刚刚他微微有些慌乱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当年他实习时解释那碗饺子时的模样。明明是自己做的，偏偏要说是点的外卖。这事，还是我几年前才知道的。
”我很好，你呢？“我忽视他的慌乱，认真看向他。”我也是。“
我点点头，知道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准备离开时，余光突然扫到他的领带歪了。
我下意识想要为他整理领带，手伸到一半，却又看见他了他胸口的玫瑰：”。。。。。。你领带歪了。“
最终我快速收回了手，提醒他。”哦哦，谢谢。“
我感受到他的视线划过我，最后落在我刚刚伸出的手上。”我去和你父母打个招呼，先走了。“
我落荒而逃，直到走出很远，我才感受的到他视线的消失。
匆匆去和周伯父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就以临时有事为由离开。
坐在车上，我又一次打开了当年每次送回他之后，一个人在路上时的那首卡农。音乐灌满了车厢，我将他们远远抛在脑后，好像能一直这样开出去很远很远。
月亮还是高高挂在天上，而我则会找到属于我的人间灯火。
男主视角：
我第一次知道安意是刚入学军训时，当时虽然刚刚才入校，但正处在青春期的男生打开话题基本都是以看到什么什么美女为开头的。
当时是军训期间难得的休息时间，我耳边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谈笑声，偶尔也会听见几个女生的名字以及男生关于审美的争论。
当他们争论声越来越大时，我被吵得有些头疼，正准备换个位置时，后面的那群男生突然安静了。
我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一个远去的背影。虽然没有见到她的长相，但看背影也知道是个美人。
身边的男生直到那个背影几乎消失不见，才恋恋不舍的移开视线。”这才是我入校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个学姐。“不知是谁说了句，男生们心照不宣的笑成一团。
莫名的，我注意留意着他们的调笑，过了会，我才知道了她叫安意，是大四的。
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即使我不太关注这些消息，它们也会时不时直接跳出来。刷论坛时，我能看见她参加国辩时发表获奖感言的照片被挂在首页置顶，找薛老师聊竞赛时，也能从老师嘴里听见对她难得的夸奖。
她也是唯一一个外专业生夺得全国大学生网络安全大赛国奖得主。慢慢的，我有意无意也会注意下关于她的消息。
准备竞赛期间，偶尔疲倦时会想到她的成绩，无论有多累，都会撑着口气，继续扎进代码中奋斗。
我从小便顶着天才之名，遇见这样一个被身边人当作榜样的人，难免会有一争高下之心。
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我才发现，大学奠定了我一生的发展方向，也培养了我日后的兴趣爱好。而这些，或多或少都有些受她影响。
当时的我，追着她的步伐参加了许多比赛，也在这些比赛中发掘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后来，她毕业了，她走的很匆忙，我想在毕业典礼上和她聊聊，最后等了很久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来参加毕业典礼。连证书都是导员直接寄到她家里。
直到和老师聊起日后的研究方向时，我才知道她如此匆忙的原因：”她之前来找我问关于找搭档的事，她想做一个关于数据保护，防丢失和偷窃的软件，我向她推荐了你。但是，她家里父母突然出事，现在家里一团乱，她就走了。“
知道她家里出事时，我是有些担心她的，更重要的是有些失落。可惜了，原本是有机会好好和她认识的，还能一起做项目。
但是她家里出事，这也是谁都没料到的，所以后来我虽然心里一直有些遗憾，但也慢慢放下了。
直到我难得回家过年，没想到会在家里看到她。当她看向我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如实质般的目光”。她的目光，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
后来她在和我爸妈聊天时，我一直在旁边观察她。她好像瘦了很多，也比起我记忆中肆意张扬的模样内敛了不少。
她可以撒娇卖萌把我父母逗得都很开心，也可以接话接的滴水不漏，和我父亲下棋时，又露出另外一种样子。
她成熟了很多，我那天见到了她很多模样，可偏偏当年的模样一次也没有再见过。只是在吃饺子时，瞥见了她刹那间露出的悲伤。
当我看见衣着单薄的她出门时，我忍不住抓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路灯下她的背影，太孤独了。
当我追上她时，我不会看错，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我莫名觉得，她一直一直在等一个可以安安静静陪她走一段路的人。
那晚，她说“今晚的雪景很美”时，她眼底温柔里的疲倦悲伤，让我一直以来的担忧化为了想要将她护在怀中的冲动。
那一晚，我一个人在雪中走了很久很久，脑海中一直回忆着关于她的点点滴滴。长久以来对她莫名的情绪，在她看着我说“雪景很美”的那个瞬间，突破了那个点，产生了质变。
但是她呢？我清楚自己是喜欢她的，那她会不会被我吓到？会不会觉得我太轻率？我要慢慢来。
那天的短信，我改了很久，为了掩盖我的心思。实际上，从一开始到最后，我对她做过最大胆的事可能就是在软件里多加了一个告白插件。每一次的接触，每一次的消息，都是我在反复考量后的蓄谋已久。
在知道她想要拜托我来完成之前她没来的及找我完成的软件时，我很开心。
业界那么多比我更擅长着方面的人，但她却还是找了我，会不会。。。。。。她也有点喜欢我？
我反反复复的修改着措辞，生怕透露出了我真正的心绪。我不打无准备之仗，我要慢慢的来，按照我的计划来走。
我不想失手，更不想在她还未对我产生同样情感前暴露，将自己放在劣势地位。
可是后来，我隐隐察觉到，她对我好像并没有那些情绪。我自作多情了。
这个认知更显得我答应她的目的不纯。如果她发现了，会怎么看我？
我是个胆小鬼，我把张笑然叫来，拜托她和我一起做。
听完坦白完我的心思，她沉默了很久：“行吧，我先去看看她好了。”
我特意约好在她公司旁的咖啡馆见面，笑然对此很是不屑：“切，狗男人，对她还真是体贴。”
“怎么？因为我喜欢她啊。”这话，我在她面前说的坦然。
“那要是她真的真的不喜欢你呢，你要怎么办？毕竟，听你说，她应该会喜欢的是比她大些，成熟的类型。”
我心口有些闷，“那又如何？我尽力争取不行吗，万一呢？”
“难得你也会想‘万一’。”
我从来都不会心存侥幸，刚刚那话，却很自然的说出口了。对她，我从不希望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分析是对的。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视线我总是能轻易感知。
她向我走来时，眼里含着笑意，看了我一眼，视线移到了我身旁的张笑然身上。
”学姐，她是我之前参加比赛的队员，和我同届，叫张笑然。她在人工智能算法方面挺有研究的，现在在沈教授实验室里帮忙。”我向她介绍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睛好像黯淡了一下。之后，我完全沉浸进讨论中，我太想给她一个惊喜了。直到讨论结束，我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没有说什么。
我向她道歉，她笑得温柔客气，却感觉疏远了好多。
她是生气了吗？我忍不住猜测。女孩子都会在意一些小细节，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总是有些烦躁，但对她，我只有惊喜。在意，就意味着我还有机会。
正好，她说要送我们回去，抢在张笑然开口之前我答应了，我想和她多相处一下，至于开来的车，明天再来开走吧。
一路上她似乎都心事重重，我求助于张笑然，可惜似乎也没太多效果。等张笑然下车后，车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在这样的气氛里，我莫名就想赌一把，晚上，人真的会更容易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
我和她说了很多关于过去对她的默默关注，近乎于将自己的心思表露给她看，但是她一直沉默着，甚至连回头看看我都不愿意。
回过神，我落荒而逃。
后来我消沉了很久，她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的心思，她的不回应，就是婉拒。
直到去实习之前，我才重新收拾好心情，试图将她当作是学姐正常相处。
但是，当我发现她经常独自加班，常常忘记吃饭时，我鬼使神差的找妈妈学着包了饺子。
那天我把早上带来的饺子递给她时，她吃的一脸满足，还问我在哪买的。
我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包的，搪塞她下次告诉她。看着她脸上的失望，我很想说，想吃的话就再告诉我，可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暗恋就是这样，所有对她的好，都要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怕丢了自己的骄傲，更怕发现后的疏远。
我马上要出国了，也许以后的二十年都不会再回来，那天我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我看见她呆了一下，其实实习期相处下来，我发现她私下里其实有点呆呆的，很可爱。
”啊，那挺好的。“她的头低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她也会觉得不舍吗，我暗自窃喜。哪怕是对待朋友的不舍，对我而言也弥足珍贵。
每次想要放弃时，她总会有些细节让我忍不住又燃起希望。一次又一次，张笑然冷眼旁观：”你现在的想法情绪变化的可真快。“
我也不懂为什么她的情绪这么奇怪：”怎么了？最近实验室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你管好你自己吧。“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在薛老师又一次找我了解我申请交换的准备进度时，我犹豫再三，还是和老师坦白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再考虑一下，如果安意愿意接受我的话，我可能日后的安排会改一下，两年本科后就回来。“
”是吗，她的确很优秀很吸引人。但是事关你的未来，我希望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冲动。“老师早就知道我对她的心思，但还是劝告我。
我知道这场暗恋没有结果，但我若不真撞在南墙上，我没办法劝自己死心。
那天我将写了插件的软件交给她后，我就像一个等待死刑宣判的囚犯。明知是死刑，却还是忍不住祈求上天怜悯，会有奇迹发生。
可我等了很久，却依旧没有等来我的判决书。每天，我都会忍不住将她的聊天页面打开，看看她有没有给我发什么消息。
越是临近我离开的日子，我翻看她和我的聊天记录的频率越来越高。
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张笑然终于忍无可忍：”你给她发个消息吧，就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送送你。“
最后，还是张笑然夺过手机给她发了消息。”好 。“张笑然给我看了眼她的回复。
”有什么话，到时候你们好好说一下吧。“我听出了张笑然的无可奈何。
在机场我看到她时，她在人流中显得无比娇小，自己被挤得东倒西歪，还死死护着手上的东西。
我挤过去，将她拉了过来。原本我还以为，我的祈祷被上天听见了，结果，简直就是快把人给气死了！
我等着她说，可她就干巴巴的说了些敷衍的话，还送了什么”离别礼物“给我和张笑然。
算了吧，她来可能只是为了给我个委婉的拒绝，我为什么要再问呢。保留彼此之间最后的面子不可以吗。
但是我心里那点小火星却执着的不肯熄灭：”你。。。。。就没有其他话了吗？“我最后问了一遍，我不要什么面子，我只想确定，我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吗？
看见她的眼神，我明白了答案。好吧，就这样吧，我不允许自己继续纠缠下去。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坐上了飞机，张笑然突然和我说。眼里满是认真笃定。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已经尽力了。“只要她愿意接受我，所有的路我来走，只要她的认可给我一个走向她的机会。
我还不够努力吗？我闭上眼，不想将自己的脆弱展露于人。
”。。。。。。也好。“耳边张笑然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看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到了米国后，我将自己完全投入进科研中，每日忙忙碌碌，也听见过别人对我的打趣。
我无意理会这些话，只想借着忙碌让自己没时间去想那个人。
两年了，我以为我成功了，但老师的问话让我发现，我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将她放下。
”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合适的姑娘？“听见这话，我还是只能想到她。她在午后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努力看文件，阳光洒在她身上，慵懒的像只小猫。她的样子过了两年，依旧清晰。
我的沉默，告诉了老师答案：”怀瑾啊，人要学会向前看，多看看眼前人，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我不是不知道老师的意思，可是，真心爱着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放下。”我知道的，老师您别太操心了，好好修养，听医生的话。“
就算我再不在意，我也能发现张笑然的心思。这两年里，她越来越主动。
我曾和她坦诚的聊过，我爱安意，尽管她不爱我，但是我也没办法结束对她的爱恋。
”我知道，你对她，就像是我对你。你很清楚这种感受，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回应，我爱你，这是我的事，我可以一直等下去。“她难得露出了脆弱的表情：”等到我自己不喜欢你了，或是你愿意接受我了。你大可以一辈子爱她，我只是想要你能接受我。能接受你爱她的同时，让我陪在你身边，这就够了。”
“但是这对你不公平，你。。。。。。”又何必在我一颗树上吊死。想想，我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只好转口道：“随便你吧。”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张笑然怀孕了。
孩子当然不可能是我的，我问她，她也只是哭，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孩子的生父是谁。她想生下孩子，求我帮她。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是没有过犹豫。但是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我对她虽没有男女之情，却也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更何况，她这么多年不肯和别人交往，她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什么，我对她总归是有些无奈的愧疚。
对我而言，如果不能娶安意，那么其他人对我而言都一样。
爱而不得的感受我太清楚了，自己没办法圆满，成全她也未尝不可。
随后，订婚，结婚，流程走的很快，我们都不想将她未婚先孕的事情张扬出去。
爸妈邀请了她，这在我意料之中，不出意料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我在记忆中刻画了无数遍的模样。
“新婚快乐。”她的笑容完美的无可挑剔。我贪婪的看着她，她今天很美，我想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里。
“谢谢，你这些年过的好吗？”我问她，今天是最后的放纵，我想尽量多和她说说话。虽然张笑然说不介意，但该遵守的原则我必须遵守。婚后，我会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她不愿和我多说，我们终究是要避嫌的。我知道。
”你领带歪了。“我看着她的手伸出又收回，我想起过去，我也是想过有一天她会为我整理领带，我为她戴上戒指。
罢了，那些不过幻想。现实是，我向她道谢后，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远，走出我的世界。
从此山高水远，人间再无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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